終于回到住處的時候,艾德琳快餓瘋了,她從冰箱裡拿出一包湯圓就扔進鍋裡煮。一邊攪湯圓的時候,一邊對坐在餐桌上數珍珠個數的彼得說,“别心疼了,我已經想好了,等會兒送給韋恩先生,請他換成最新的材料,這樣就不用擔心斷裂的問題了。”
彼得想的卻是,她到底在什麼時候數了一遍又一遍。
是因為要壓抑身體上的藥物反應,還是因為遇到了故人。
等湯圓挨個飄了起來,艾德琳裝了一碗,先吹着熱氣喝了口湯,然後小心翼翼地咬上一口——
“怎麼了?”彼得突然看着停頓在那裡,眉頭皺得非常厲害的艾德琳,他從沒見艾德琳有這樣的表情。
艾德琳又咬了一口,然後放下勺子,轉身去翻垃圾桶。
“是食物有問題嗎?”彼得拿過碗,有了前車之鑒,他也非常謹慎,“要送去班納博士那裡監測嗎?不行,博士這會兒在天上呢。”
“這個舒念安,怎麼他手底下的人就喜歡給我找這些事情的。”艾德琳終于翻出了剛剛的包裝袋,她看着包裝袋上的——
彼得很擔心,但他更困惑,按理說,下毒不應該很隐秘嗎?艾德琳為什麼要盯着包裝袋發呆呢,他拿過包裝袋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你是能看出來下的是什麼毒嗎?”
“歹毒!”艾德琳已經帶上委屈的哭腔了,“腐乳奶黃流心味道的湯圓!怎麼會有這樣的東西,他手底下到底都是些什麼人啊!”
彼得嘗了一口湯圓,原諒他的白人味蕾毫無品鑒能力,也無法共情艾德琳因為一口湯圓産生的委屈。
但他知道,艾德琳那許久不見的“小心眼”即将重出江湖。
***
“你今天脾氣好的,怎麼說呢,好到看起來讓人害怕。”彼得看着今天格外溫柔格外有耐心的艾德琳,“我以為——”
“一口湯圓的事情,哪至于被你腦補成核戰危機,幫我檢查一下這套賬目。”艾德琳已經合理地把彼得的度假安排轉變為“打黑工”,并且毫無支付工資的想法。
“湯圓,什麼湯圓?”科林看起來陽光明媚,他笑呵呵地親自送來給艾德琳和彼得買的咖啡,“給你的,美式去冰,喝起來溫溫的剛好。”
“昨天夜裡餓了,煮了湯圓。”艾德琳一回憶起那種味道就覺得渾身别扭,她連忙拿過咖啡壓一壓死灰複燃的味覺。
“那要我再去送一些嗎?之前知道你要住過去,我放了些速凍食品在冰箱裡。舒董那房子什麼都好,就是一點吃的都沒。”
科林突然打了個寒顫,然後看着瞪着一雙大眼睛盯着自己的彼得,“怎麼?你還有什麼想吃的,我一起買了送過去。”
“吃吃吃,就知道吃。”艾德琳一口氣喝完了整杯的咖啡,不管彼得有沒有選擇性失憶,她自己可還清楚地記得幾個小時之前自己是怎麼——
艾德琳:這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奇葩的領導帶出奇葩的下屬,買來奇葩的湯圓。
得了,閉環在自己身上了。
“中午一起吃飯怎麼樣?”艾德琳笑呵呵地問科林。
“你在公司的話,我們不是每天都一起吃食堂的嗎?”
“不,今天我點外賣,到點了你過來。”
午餐時間,科林看着桌子上的湯圓,“沒想到你這麼喜歡吃湯圓,說起來,我老家那裡的湯圓挺奇怪的。”
“是嗎?怎麼奇怪了,是包的東西不一樣嗎?”彼得咬着芝麻餡的湯圓,一不小心被燙着了。
艾德琳給他遞了杯涼水,“吃飯的時候别亂說話,還有,這裡很多東西隻是看起來不燙,一定要多當心。”
科林舀起一顆湯圓,慢條斯理地吹着,“我們那裡是糯面實心湯圓,蘸着白糖吃。大年初一和初五是必須要吃的,給你裝了多少就要吃多少,不能剩下。當然,裝的也是雙數。”
“巧了。”艾德琳眼睛裡的笑意更明顯了。
“你那裡也這麼吃?”科林還真沒遇見太多有同樣習俗的人,而且,他好像沒有仔細問過陳小姐家裡祖籍在華國哪一處。
“我說得巧,是我一般吃東西也不剩下,給多少吃多少。”艾德琳咬了一口,終于,是她想象中的正常的花生餡。
科林又樂呵呵地說了不少老家的習俗,等着湯圓終于不燙了,他一口咬下去,然後是同樣的——停頓、疑惑,他又咬一口。
他震驚地看向艾德琳。
終于,他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在芝加哥南區剛剛見面時的陳小姐。
艾德琳:“我以為你喜歡這個味道呢,腐乳奶黃流心味。”
***
惡趣味歸惡趣味,艾德琳還真沒有到浪費食物或者硬逼着科林一個人吃完八個腐乳奶黃流心湯圓的份上。
舒念安領着白胖托馬斯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艾德琳和科林皺眉看着自己勺子裡的半個湯圓發呆。當然,還有完全吃不出什麼好壞名堂的,已經解決剩下六個湯圓的彼得。
帶着一種莫大的勇氣,艾德琳閉着眼睛吃下了剩下的半個湯圓,然後将彼得的那杯咖啡倒進自己的杯子裡,就好像吃的是苦得不行的藥丸。
“好獨特的企業文化。”托馬斯開口就帶着語出驚人的味兒。
艾德琳對這個昨天突然冒出來的“弟弟”還有印象,她看向舒念安,“你找到我失散多年的弟弟了?”
“林樾庭,剛剛怎麼說的?”舒念安一個頭兩個大,艾德琳的辦公室就兩張會客椅子,一張彼得坐着,一張科林坐着,他們絲毫沒有眼力見兒給自己這個名義上和實際上的董事長讓個位。
再一回頭,林樾庭好像壓根不在乎自己說的是什麼,已經湊到彼得那裡問他吃的是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