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裡，李明特拉着艾德琳的手，輕輕地放在自己的腹部。

艾德琳有些畏縮，“李明特，你害怕嗎？懷孕很辛苦，生産也有很多風險，你好勇敢。”

“害怕呀，但我不會像你這樣想太多。”李明特同艾德琳靠得很近，“我不記得有沒有和你說過，我的親緣很淺。我一直以為我可以把親情看得很淡，可以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這個世界上好好地生活。可有了孩子以後，我希望我同這個孩子的親緣可以很長很長，比銀河還要長。”

“我可不贊成你成為媽寶男媽寶女的媽。”艾德琳輕聲笑着，然後帶着幾分謹慎地問，“那麼結婚呢，為什麼要結婚，因為有了小朋友嗎？”

“想什麼呢！”李明特毫無初級孕婦的自覺性，一下子坐了起來，“反正和你這個小古闆說不清，不該問的别問，也别看到周然就喊打喊殺的，記着了嗎？”

“記着了記着了，你别這樣風風火火的呀。”艾德琳陪着好脾氣，她看了看時間，眼瞅着要把墨菲送回去了，“我得走了，今天你得裝作沒遇見我，還有他，尤其是他，好不好？”

李明特看在艾德琳态度良好的份上，勉強同意。

艾德琳和墨菲将她送回周然那裡，臨告别的時候，她對李明特說，“你知道我把廠子買下來了嗎？你應該知道的，律師說你一直不願意簽字，李明特如果你覺得這樣不合适的話，我讓人重新拟一份勞務合同，你幫我管好廠子，我給你付工資好不好。”

“行，這才像個樣子。你說說你——”李明特用長長的指甲戳着艾德琳的腦門，“以後别這樣送禮，明白嗎？對我來說，對任何你真正的朋友來說，都太貴重了。還有，你現在很好，有很多活人氣，看起來也有個漂亮姑娘的樣子了。你早就該談談戀愛享受人生了，男朋友麼，這個也還行，多多益善你看着換。”

艾德琳有些心虛地看了一眼一直在旁邊拎包保持沉默的墨菲，她趕在李明特繼續發表如何“多多益善”前說，“李明特，他聽得懂的。”

發現自己的語言并沒有“加密”後，李明特十分窘迫，連忙趕人，“回去吧回去吧，該幹嗎幹嗎。”

***

“回到”紐約的時候，已經快到了午餐時間。一般情況下，墨菲會催着艾德琳早點回去休息，但今天不知道是否因為李明特所謂的“多多益善”的建議，他拉着艾德琳不放。

他打電話叫了外賣，趁着陽光不錯，拉着艾德琳坐在後院的花園裡，“你看，我前兩天把栅欄修好了。”

艾德琳看着新粉刷的栅欄，她問墨菲要了趁手的工具，蹲在地上在栅欄上刻下了一串數字。

“這是什麼意思？”墨菲看着這串數字問。

“0805，我母親的生日，介意先幫我保管一段時間嗎？等回了芝加哥，我可能會把它放在我的花園裡，對了，你見過我在芝加哥北區的房子嗎？”

“沒有，再過段時間你就回來了，我也收到了芝加哥大學的offer，我想，你到時候應該會願意邀請我去你家做客的。”墨菲将那塊栅欄上的泥土擦幹淨，别說北區了，艾德琳在芝加哥南區的家他好像也沒去過。

說到這個話題，墨菲也同艾德琳說起了聖詹姆斯學院的事情，“我雖然轉學到了紐約，但以前聖詹姆斯的同學們還聯系着，我回芝加哥的時候，也同他們約了見面。瑪麗安今年說是也要參加畢業典禮，她還要作為學生代表之一發言，前兩天她還問我發言稿該怎麼寫。你想一起去嗎？作為伊恩的家人？”

“我還真沒想到這件事情，不過在B市的時候，我答應了彼得作他舞會的搭子。對哦——”艾德琳忽然意識到什麼，她刻意地看着門口，“這外賣有點慢，我餓了。”

恰好同一天畢業但是至今沒有舞會搭子的墨菲，非常配合艾德琳的表演，他開着玩笑，“你現在一天要吃幾頓飯？在華國的一天三頓，再加上我這裡的？”

艾德琳摸着肚子，“哎，還好我現在吃不胖。”

外賣終于到的時候，艾德琳已經躺在長椅上睡着了。或許是姿勢的原因，墨菲起身的時候覺得膝蓋處一陣刺痛，他倒吸一口冷氣，然後很快忍着疼。

“怎麼了？”

他依舊沒有成功地騙過敏銳的艾德琳，“我停了一部分止痛藥，我不想有藥物依賴。”

明明陽光很好，春風暖人。可吹進艾德琳心裡的時候，隻剩下涼意，她讓墨菲坐下，“我去拿，你等我。”

“一起去吧。”墨菲拉着艾德琳的手，“也許這就是零和遊戲的規則。”

有最溫暖的美好，也有最無奈的困境。

***

不知道是否是春天過于短暫，還是忙碌的日子過于麻木，一轉眼，艾德琳将厚外套換成針織衫，又将針織衫換成了長袖。舒家的訂婚宴很是隆重，艾德琳坐在主桌同賀蘭說，“我很快要走了，你想好了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等又穿着一身粉色緞面禮服裙坐在李明特婚禮的主桌上時，艾德琳不得不又一次問了賀蘭這個問題，“賀蘭，很多事情我們都是被推着往前走，做出一個大膽的決定并不可怕。瞿麥已經不讓我參加特殊訓練了，他傳達的意思很清晰，包括他自己甚至他姐姐麥清都在從幕後走向台前，在這個時間裡他需要我們離得遠遠的。你同我回芝加哥，我替你安排好學校，你再去讀一個研究生，你應該繼續在你擅長的領域深耕，而不是到處做後勤保障。”

賀蘭看着舞台上的一對新人，看着他們和家人相擁在一起。他很想念那隻一直陪着自己成長的老羊，很想念早就不在的父母，但更想念那個曾經是學校裡最優秀的天才少年。

他終是下定決心，不過，還有一個問題他需要提前問清楚，“你出學費嗎？”

艾德琳無語的時候也會笑的，她端起酒杯和賀蘭碰杯，“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我養了這麼多的人，多你一個嗎？”

賀蘭也端起酒，他很少這樣一飲而盡，“艾德琳，我不會說謝謝的。”

酒杯剛剛放下，司儀又請大家舉杯祝賀新人，賀蘭重新給艾德琳和自己添滿酒，“很多人都覺得我們長得像，雖然我并沒看出來。光是今天就好多這麼問的，艾德琳，我是說如果，如果這次去了A國，如果還有人問起，我可以說我是你的哥哥嗎？”

艾德琳喝完了杯中酒，她看向穿着婚紗的李明特，眼裡泛着淚光，“賀蘭，哪怕等你再回到B市，隻要你願意，都是可以的。”

“怎麼，你有那麼多親朋好友，不多我一個了？”賀蘭眼淚不知道為什麼，也泛着水光。

“怎麼，要跟着我姓了？”艾德琳白了他一眼，“後天早上我和你先出發，帶好證件就行。對了，明天下午，舒董要給我送行，你也一起。”

“哼，就是忽悠我給你當免費勞動力。以後這種活，能不能讓你那位去，那是他該幹的活。”賀蘭夾了一筷子菜，他總算有了吃飯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