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安曾經問過墨菲，“你會嫉妒嗎？她身邊有很多人，漂亮的、個性的、有錢的、聰明的，她無法像一個普通女孩那樣，給你獨一無二專注的愛意。”

墨菲一直沒有回答瑪麗安的這個問題，他無法告訴瑪麗安，在這個紛雜的世界裡，艾德琳正在竭盡所能地給予這份感情健□□長的空間。

同時，他也從未因艾德琳關注他人而感到嫉妒，艾德琳應該是一棵樹，她的枝葉在不同的角度裡追逐着陽光，怎麼好因為他的到來而硬生生地折斷。

但是，此時此刻，他第一次知道，感情裡沒有嫉妒不過是自欺欺人。此刻艾德琳的眼睛裡，有自己注定無法穿越的宇宙。

***

“請問，我們之前見過嗎？”布萊恩·肯尼站起身，他慌亂地抓着裹着自己身體的毛巾，又一次提問，卻又一次遲遲等不到面前這個女人的回答。

他不願善罷甘休，接着追問，“你叫什麼名字，艾德琳？多大了，哪裡人？你生活在芝加哥？在哪裡讀的小學中學？”

當這樣極其沒有禮貌調查戶口的般的盤問被布萊恩說了出來時，他也從未想過自己會這樣對本應該是陌生女性的人投入如此之多的關注。

在這漫長的等待中，他看着女人的眼睛。

這個叫作艾德琳的女人，為什麼要用這樣的眼神看着自己？

為什麼在她的眼睛裡，布萊恩看見了另一個自己？

“布萊恩·肯尼，二十九歲，廣告從業者，成長于芝加哥的一個四口之家，你還有一個姐姐。”艾德琳的回答何嘗不是另一種失禮。

賈斯汀慢慢站起身，他站在艾德琳與布萊恩的中間，就像站在兩座永不觸碰的孤峰中，殘忍地承受着兩份寒冷。

“要不，我再介紹一下。”賈斯汀硬着頭皮試圖緩解這樣壓抑且詭異的氛圍，他雖然心疼被艾德琳揍的布萊恩，但畢竟艾德琳也是為了自己。他對艾德琳說，“這位是布萊恩·肯尼先生，的确二十九歲，在廣告公司工作，但是我并不了解他的家庭。然後這三位分别是布萊恩的朋友，麥克、艾美特和托德。”

然後他又向布萊恩介紹，“這是我和你提過的，當然你可能并不記得。這是我的好朋友艾德琳·陳，是我在聖詹姆斯學院的同學，不過她回到芝加哥後重新讀了高中，今年已經21歲了。三年前她在紐約出了交通事故，回到華國調養身體。然後這是伊恩，你認識的。那位是墨菲·莫爾斯，也是我的高中同學，後來轉學到了紐約。這位？”

“我叫彼得，彼得·帕克。其實，我不太重要的。”彼得探出半個身子同大家打招呼，“賈斯汀，你喜歡紐約嗎？下次記得來找我，我聽艾德琳說過，你是個藝術家，她還給我看過你送給她的畫。對了，你能幫我畫幅畫嗎？或者說，我想找你設計一個logo？”

彼得興緻勃勃地走過去，似乎要立刻拿出紙筆讓賈斯汀當場創作。可走到艾德琳身邊時，他被忽然伸出的腳絆了一下，“哎！你——”

艾德琳一個冰冷的眼神，彼得自覺捂好嘴巴一邊老實待着。

艾德琳向布萊恩伸出手，“你好，肯尼先生，我想你剛剛的問題賈斯汀已經替我回答了一部分。初次見面，有些冒昧了。你可以叫我陳小姐，我十八歲前生活在T國，返回芝加哥後也并未停留太久，我想，我們之前沒有見過。至于以後，請你不要忘記我剛剛說的話——在他成年之前。”

布萊恩的理智在逐漸回歸，他忽然也覺得自己荒唐，的确是毫無交集的兩個人，可自己為什麼？難道是這次的頭疼藥真的有點問題？

他禮貌地同艾德琳握手，就好像剛剛被按在地上揍這件事情從未發生過，“紐約回芝加哥可需要十幾個小時的車程，回去的話要一起嗎？”

“不了，我後天早晨的飛機。不過，如果你們不準備在紐約多停留的話，可以搭我的飛機回去，車不是問題。”艾德琳就着酒店桌子上的紙筆，留下了自己的電話，“如果需要的話，提前聯系我，賈斯汀我先帶走了。”

于是，當賈斯汀掙紮無效被彼得和伊恩“押走”，當這個叫艾德琳·陳的年輕華國女人同樣離開後，布萊恩捏着那張紙，看着上面的名字和電話，反複地念着，“艾德琳·陳，艾德琳·陳——”

麥克是布萊恩自中學時代起便認識的朋友，布萊恩可能會吃頭疼藥犯起迷糊，但麥克他不會。他拿走那張紙片，“你亂吃了什麼藥，布萊恩·肯尼，你要不要想想你在做什麼？”

“他在做什麼？我們的布萊恩開了十幾個小時的車來紐約找人，然後争分奪秒地——”，艾美特又從麥克的手裡拿過這張紙條，“我還以為她會寫華文呢？艾德琳，這個名字也真是老派，不過，她可太有派頭了。”

“我總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艾德琳·陳？”托德也接過紙條，“她說的飛機是什麼意思？可以的話我不想再坐十幾個小時的汽車，那是一場漫長的謀殺。”

“也許，你們該出去了。”布萊恩拿回紙條壓在自己的錢包裡，他重新回到浴室洗澡，熱水燙着皮膚上的時候，他才想起來疼，“見鬼的，她怎麼下這樣重的手。”

***

賈斯汀的确還隻是個小孩，沒惆怅多久，也沒真抗議多久，他便同彼得聊得開心，就好像沒有什麼離家出走，沒有什麼“我愛他但他并不同樣程度的愛我”這樣的糾葛。

依舊是墨菲開車，伊恩卻發現了一些不太尋常之處。

不過，關心墨菲可不是他要做的事情，他拉了一下艾德琳的頭發，“晚上吃什麼，我餓了。”

“冰箱裡有餃子。”艾德琳剛說完意識到不對，她又連忙找補，“但我覺得你們應該不想吃餃子。”

她問墨菲，“晚上方便嗎？”

墨菲回答，“把藥帶上就行。”

“那就先去拿藥，我來定吃的。”艾德琳拿起手機，剛要給科林發信息請他安排，卻想到他還在華國。看來依賴秘書，的确有利有弊。她又問彼得，“你呢，要給梅姨打電話嗎？晚上你想住在我這裡還是再送你回去。”

“可我沒有換洗衣服呀？”彼得舉手提問。

“我也是。”賈斯汀忽然發現自己的行李都沒帶，“要不我回去拿？”

“想都别想。”同樣毫無換洗衣服的伊恩直截了當的提出建議，他看向墨菲，“你有多餘的嗎？”

有那麼一下，艾德琳确信墨菲是因為震驚而忽然踩下刹車。

緊接着，車裡笑成一片。

艾德琳看着墨菲紅着的耳朵，輕輕捏了一下，“先回去拿藥，然後再去商場買，正好解決一下晚飯問題。而且，我還需要買些其他東西。”

***

車停在墨菲家門口的時候，彼得和伊恩異口同聲，“好漂亮的房子。”

賈斯汀曾經去過莫爾斯家在芝加哥的住處，對這裡的震驚程度自然小一些，他忽然也同墨菲開起玩笑，“艾德琳挺能吃的，她養起來會很貴的。”

但墨菲顯然很喜歡這個玩笑，他笑着回答，“我的榮幸，先進來吧，家裡有媽媽做的餅幹，吃一些墊墊。”

伊恩沒有興趣同賈斯汀和彼得研究墨菲家的小花園，他一進門就覺察出些古怪來。他看着整齊擺放的一隻隻杯子，沙發上似乎繡着花邊的靠枕，還有艾德琳有些異常的熟稔。

他接過艾德琳遞來的水杯，“我該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