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衆人離開民政局時，天都已經黑了。

水婷攥緊了手裡的離婚證，覺得自己好像踩在雲端，馬上就要飄起來了！又覺這一切是個夢，隻要她眨一眨眼睛，這場美夢就會醒……

她緊張得喘不過氣，完全不敢相信她真的已經和李大猴離婚了。

然而她茫然又無助的神情，再加上連日來的奔波，明顯憔悴了不少的模樣兒……

落在李大猴的眼裡，卻成了他抛棄病妻的負心鐵證！

也不知怎麼的，李大猴心裡有種莫名的焦慮煩躁。

他想和水婷說些什麼，可身旁又有個虎視眈眈的程主任？

他隻好瞪着一雙倒三角露白眼，拼命朝着水婷使眼色，“水婷，咱回家去，我還有話要跟你說。”

水婷哪裡肯！

“不了，不想去。”她把頭别過一邊去，不看他。

李大猴有些生氣，“那你過來，我們在那邊說。”

“你在這兒說就好了。”水婷說道。

“你——”

正好這時，程主任覺得有點兒冷，想披件衣裳但又不敢扭腰，朱大媽上前幫忙，馬大姐又跑去馬路邊找三輪突突車去了……

李大猴趁機對水婷說道：“婷啊，明天我就搬走了，你乖乖呆在家裡……别擔心，一個月以内，我肯定拿了錢回來找你，到時候你就有錢去治病了。”

頓了一頓，他又打量着水婷秀美的容貌，心中生出不舍，壓低聲音陰冷冷地說道：“不過，我可把醜話說在前頭了——别把離婚證太當回事，就算咱倆離了，你也是還是我的人！要是想在外頭找男人的，哼，你要真敢，就别怪我不客氣！你找一個我就弄死一個！”

水婷臉色一白。

李大猴又笑了，“放心，不管怎麼樣，我也舍不得你死的……和你離婚，也是為了搞錢，等我搞到了錢，兒子也到手了，我還和你複婚。記着，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我心裡隻有你一個。”

說着，他還朝她一笑，倒三角露白眼裡露出貪婪又兇狠的光。

李大猴走了。

水婷卻覺得渾身發冷，她不自覺搓了搓雙臂，直到程主任喊她過去，“水婷，你有地兒去嗎？要不要去我家吃飯？”

水婷回過神來，“不不不，謝謝程媽媽了，我這都好幾天沒見着我閨女了，我……想趕緊看看她去。”

程主任關切地說道：“啊，那孩子重要些，你快去吧！以後有什麼事兒啊，還來找我！現在你如願離了婚，我祝願你以後的生活比現在更好！”

“謝謝程媽媽！謝謝朱媽媽，謝謝馬大姐！”水婷由衷的感激她們。

朱大媽又問，“水婷你得那個病……有錢治嗎？”

水婷連忙說道：“放心吧我們廠長不會不管我的。”

朱大媽也點點頭，又對程主任說道：“過幾天等你的腰好了點了，咱們得再去一趟肉聯廠，問問許主任了不了解當初水婷和李大猴結婚的時候還未成年……她那結婚證誰給她辦的！”

程主任點頭。

當下，水婷目送三位大媽大姐離開了。

她仍然很小心，先是繞行了幾條街，然後在小賣部給陳娟打了個電話，這才往暫住的賀秀珺家裡趕。

當水婷趕到的時候，陳娟和黃世海兩口子已經騎着自行車提前到了，因見樓上黑燈瞎火的，知道水婷還沒回來，兩人就站在樓下等。

見了水婷，陳娟有些緊張，上前拉住她的手，問道：“電話裡你也不好好說清楚，到底有什麼急事？”

水婷笑了。

她張開雙臂抱住陳娟，卻忍不住哭了起來，“陳媽媽，我離婚了！”

陳娟呆住。

黃世海也愣住，過了好一會兒才不可思議地問道：“婷婷啊，你、你離婚了？這麼快？”

水婷擦了把眼淚，小小心從斜挎布包裡拿出了離婚證，遞給黃世海，然後再次抱住陳娟，“陳媽媽是真的！我真的和他離婚了……”

黃世海拿着離婚證一打開，發現裡頭還夾着一疊紙條？

他也沒管，隻拿着離婚證翻來覆去的看，大喜，“娟兒，真的！這是真的！你瞅這鋼印！哎呀我說婷婷啊，你還可以嘛！李大猴那麼橫，你居然還有本事讓他同意和你離？”

然後又看了一眼那疊原本夾在離婚證裡的紙條，陡然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問道：“婷婷，這些都是……李大猴寫給你的欠條？”

水婷窩在陳娟懷裡，哭得停不下來，“嗯！嗚嗚嗚……一共兩千塊錢嗚嗚……不是，是三千塊錢……嗚嗚嗚，不對不對，一共五千嗚嗚……”

有路人路過，看到這一家子母女倆哭成這樣兒，當爹的又站一旁傻笑，不由得有些奇怪，就不住地打量着她們。

黃世海把離婚證合上，欠條還夾在裡頭，遞給陳娟，說道：“你倆先上去！婷婷和那個人渣離了婚，這是好事，我去買隻啤酒鴨回來，咱們仨慶祝一下！”

陳娟接過東西，又囑咐他，“婷婷還沒吃飯，你讓再炒個菜，白米飯也要……還有，她身體不好，要是路過南雜店的話，大慶奶粉和麥乳精也各買一袋來。”

水婷連忙說道：“不用不用……”

她被陳娟拉走了。

二人上了樓進了屋開了燈，陳娟就拿着那離婚證認認真真地看，仔仔細細地看；看完了離婚證，她又把李大猴寫下的欠條一張一張的翻……

——水婷為了好讨債，要求李大猴把兩千塊錢的欠條寫成二十張，一百塊一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