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家的會議室原本處在外廳,四面環水,會議室在池塘中間,被施了林法的隔闆擋住,十分靜谧,什麼聲音都不容易傳出,但裡面的人說話都很清楚。
這話音量不大,但是周圍瞬間安靜下來,再小聲的話也變得震耳欲聾。
畢竟那個人一向都很冷酷,就連開會也很少主動說話。
守在門口邊的守衛推開門,一個身形高挑的男人不緊不慢地走進來,冷峻的面孔上沒有一絲笑意,後面跟随着一衆顔家子弟,略有恐懼之意,好像挺怕自家這尊大神生氣。
“諸位,會議還未開始,在談論什麼?”顔憶雨又把話重複一遍,眼神不經意望向慕容家族的席位,自己想看到的那個人,眼皮都沒擡一下,一直盯着桌子上的花瓶。
“聊些有的沒的……沒什麼有趣的。”陸銘開口,說話明顯底氣不足。
“那麼先開完會再聊吧。”顔憶雨不容置疑的說,“畢竟有些玩笑并不有趣,是吧,諸位?”
衆人盡管心裡十分奇怪,為何顔少家主會袒護慕容家的人,但也沒多說什麼,隻好想盡一切辦法在商業事務上占得便宜。
慕容家好歹是一直被針對習慣了,接下來猛烈的嘴皮子仗還是打的有來有回,節奏終于是回歸正軌,慕容年序也總算松了口氣。
但是過了一會兒,有些人見顔憶雨不再發話,咽不下這口氣。
不知是誰在飛舞的唾沫星子中冒出一句話:“真是奇怪,各位少家主都在踴躍發言,怎麼慕容公子就一言不發呢?”
這又是揪着缪淵不放了,好像這三界廢物所有人都可以拿來随意嘲弄。衆人的聲音又逐漸小下來,都偷偷地用眼睛去看缪淵。
“我想問,這會上有規定誰一定要發言嗎?”面具下,簡雲宣皺皺眉,提高了聲音說。
“但是來會上基本都要說幾句話,他又不是啞巴……”人群中有人小聲說。
“家主的位置有足夠的權力不發言,作為旁聽。他說不說話又跟你們有何幹?”柳宗溟冷冷的說,他一直嫌面具太醜了,方才一直忙着用靈法把它試圖改的好看一些,現在黑着一張臉說話,反而給他添加了幾分無形的威懾力。
“沒有必要針對好吧?”姚渙略微松了口氣,他代表家族,因為被限制也不能多說什麼,十分憋屈,現在看來這事兒鬧不大,不會有太大問題。
“話是這麼說,但是畢竟他十分奇怪……”
“話說有沒有可能冒充慕容公子來偷聽會議?”
“顔少家主,這有必要弄清楚一下……”
本來是越來越荒謬,但一經有心人的有意挑撥,加上歐陽程俊和陸銘等人的一唱一和,話題逐漸往敏感方向靠。
要缪淵說什麼東西他也是說不出來的,家族的事物他一向是一知半解,這次被意外拉來也沒辦法,反正這些事兒也都是家常便飯了,本來他正想敷衍幾句過去,這時顔家一人忽然咳嗽一聲,很快周圍又安靜下來。
顔憶雨轉向慕容家族的位置,掃視了周圍一圈,忽然微微向缪淵笑了笑。
“沒關系,我不聽他們說,我聽你說。”
兩人目光對視,電光火石間,缪淵立刻做出了決定:“咳咳,我嗓子不太舒服,請各位諒解。”
顔憶雨收回笑容:“嗯,就是這樣,還有問題嗎?”
………什麼鬼嗓子不太舒服,這袒護太明顯了!
衆人一臉懵逼,不敢再多說一句,于是會議很安穩地進行下去。
缪淵倒是沒有特别在意這點小插曲,正好把熙熙攘攘的聲音當作背景,想淺淺眯會兒。
不知不覺沉睡過去前,他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顔憶雨說話時,嘴角勾起的那一絲狡黠的笑意。
他望見了很奇異的一幕。
昏暗的房間、華貴的家具、還有地上蜿蜒的血痕形成一個很詭異的圖案,血色染紅了房間,隻讓人覺得心驚膽戰,完全看不出以往的奢華輝煌。
缪淵隻覺得這個圖案有些眼熟,卻沒有任何相關的記憶,正想湊近看看,卻被一聲凄涼地呼聲拉回了思緒。
視線短暫的模糊後再次清晰,竟是有兩個人倒在圖案中央!兩個人均看不清面貌,卻依稀能看到其中一人臉上落下的淚水。
而另一個人卻十分可怕,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好肉,皮膚被劃得支離破碎,光是看着就痛,簡直讓人懷疑這一屋子的圖案都是用血畫出來的。
但是那個傷痕累累的人卻給人一種解脫的感覺,缪淵好像被那順着臉頰滑下的清淚吸了魂似的,不知為何,從心底生出幾分悲傷。
為什麼?
而另一個人跌倒在地一開始是大聲呼喊着什麼,到後來聲音因為悲傷越來越模糊,全身都不住顫抖着,像是傷心的快要發狂似的。
而他的聲音也從瘋狂地呼喊變成模糊的呢喃呓語,越來越清晰——
“慕容缪淵!”是誰在喊我?
“缪淵!”“慕容少爺!”……
睜開眼,自己的臉頰正被溫暖的手捧着,顔憶雨神色十分焦急,一摸缪淵身上全是冷汗,早知道就一點兒雨都不該讓他淋!
會議早已結束,慕容年序和一衆子弟站在一旁,見缪淵醒來,也顧不上疑惑顔少家主做出的親密舉動了,齊齊松了口氣。
“缪淵,現在能聽見我說話了嗎?”顔憶雨輕聲問。
缪淵眼神有些散渙,被人抱着他也不反抗,看顔憶雨的眼神說不出的古怪。
好像在透過他看另一個人。
顔憶雨看着他,聲音有些顫抖:“你身體有些着涼了,先留在顔家休息一下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