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本來過得好好的。
蟲群來了。
所以最開始念月費盡心思也得保全這個地方,無他,因為消耗了太多的心血,怎麼想都要保住這一畝三分地。
于是念月第五次的時候,在普麥雅利節的第一天就開始向着所有人發防護裝備,說這是給他們的節日禮物,近期普麥雅利的科技又突破新高,就無條件發給他們。
事實上也确實如此,本來就打算找個機會說起此事,恰好借着普麥雅利節,為後面抵禦蟲群做準備。
民衆不明所以,但聽到是城主給他們的,也便高高興興地拿回家。
等到蟲群來到這裡時,他們想起這些,便穿上抵禦。
一次又一次。
直到上一次,普麥雅利還是沒有堅持到最後。
念月率領人們強行抵禦十八天後,本以為能夠看到黎明,卻看到的是一片黑暗,第二波蟲群來到了普麥雅利。
那一刻的他,陷入了絕望。
然後,在所有民衆死在蟲群中後,他穿上城主的禮服,從高樓一躍而下,與普麥雅利一起走向死亡。
最後便是這一次的蘇醒。
念月知道無論他從來多少次,也沒有辦法,他們能夠抵禦第一波,那麼第二波,乃至後面出現的第三波第四波呢?
他們還能堅持多久?
蟲群可怕到連銀河中比他們更厲害的地方都害怕它的到來,普麥雅利又怎麼可能勝利?
念月知道,以普麥雅利的力量,戰勝它們絕無可能。
因此,在上一次墜樓時,他想着:
他們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毫無意義,若是還能重來一次,他要親眼見證普麥雅利的滅亡。
念月走出城樓,看見他的人驚訝幾分,因為以他們對他的了解,并不會參與到節日中去,起初還勸說過,看到他并沒有心思後,才放下心思。
“城主大人?您是準備下去看看嗎?”
他點頭,帶上自己的長劍:“嗯,打算去看看。以往都沒有看過,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所以我有些好奇,想要去看看今日的普麥雅利與我記憶中有什麼不同。”
說話間念月的聲音并不包含任何的情緒。
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包括念月自己。
“知道了,您需要我們陪同嗎?”
“不需要,謝謝,我隻是想一個人看看他們而已。用不了多久就回來了。”
念月說完,便疾步甩開他們,留下身後的人面面相觑。
“我剛剛才發現一件事,你們有沒有注意到城主大人說話時候的樣子跟之前好像有點不太一樣?”
“城主大人不是一直都這樣嗎?”
“不可能啊,原先城主大人說話的時候聲調起碼還有起伏,剛剛跟個一潭死水一樣,我都聽不出來他的語氣中有任何帶着對外面的一切有興趣的樣子。”
“可能是城主大人前段時間太累了吧,畢竟之前處理事情忙得幾天沒合眼。這才休息一兩天,怕是精力還沒恢複過來。唉,明明城主大人也是個年輕人。”
“說得也是,他那副樣子,我常常忘記他其實也才二十幾歲,算了,讓城主大人好好玩一下吧,放松放松也不是不可以。”
在其他人說話的時候,念月已經來到城門,邁步走出到民衆中。
他已經太久太久沒在蟲群來臨前離開那座城樓,看看還沒有被毀的普麥雅利了。
“城主大人來了,城主大人來了!”民衆看到念月的身影,他們連忙将自己家裡最好的東西獻上,“城主大人,多虧了您啊,我們這一次的收獲比上一次多了不少!”
念月淡淡地笑道:“是麼?那就好,不必獻給我,我做出的貢獻沒有多少,你們好好慶祝,我隻不過是來看看。”
他已經忘記自己曾經做了什麼,為了不讓民衆發現異樣,隻能盡力将這個話題避免過去。
無數次的循環讓念月的記憶的起點是從這一天開始,再往前,已經記不清任何細節,隻有一個大概的片段。
握緊手中的長劍,他面不改色地走在民衆之間。
少年的容貌實在是太過于顯眼,即使是穿着常服,也足以被人認出來,他靜靜地走在民衆中間,聽着兩邊的人不斷地稱呼他為“城主大人”。
沒有人叫他的名字。
也沒有人敢。
多麼悲哀的事實,念月到現在,連一個交心的朋友都沒有,每個人看向他的眼神隻有看向高位者的敬畏與藏在心裡的害怕。
他走進一家咖啡館,點了一杯咖啡,坐在窗邊,一口一口地喝着咖啡。
在方圓五米内,沒有人敢坐下,離他最近的都是三張桌子之外,連看都不敢看。
普麥雅利的觀念裡,城主是豐收女神的化身,是指導他們能夠繼續生存的“神明使者”。
念月永遠不會忘記在上一次的時候,回頭望去,隻看見民衆們看着他的眼神,似乎在說:
為什麼?
為什麼跟着你抵禦蟲群了,還有下一波?
我們能不能看到盡頭?
你是不是在騙我們,根本沒有任何的希望。
念月歎了口氣,思緒回到了現在,他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隻是看着眼前歡天喜地的人們,自言自語:
“這沒有意義,因為這個世界終将會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