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知聆坐直一些,眨眨眼,竭力讓自己打起精神。
談既周問:“還困嗎?”
“有一點。”
幾分鐘前剛經過一個廣場,離她家沒多遠了,再堅持一會兒就能到家。
溫知聆感覺和人聊聊天好像會稍微緩解一些。
于是她将注意力放在談既周身上,“我可以問你……”
他用兩個字截斷她的話音,“問吧。”
溫知聆便像個勤學好問的好學生,“你的名字有什麼寓意嗎?”
談既周答得幹脆,“是方老師起的,周是萬事周全,既字沒什麼具體意思,用來配平仄的。”
名字裡配平仄。
溫知聆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她的困意煙消雲散,覺得很有意思。
她小聲念,“既周,談周,談既周,談周既……”
等反應過來時,她已經将人家的名字換着法兒的,翻來覆去讀了好多遍。
溫知聆忽然啞聲。
她抿住唇,慢慢朝談既周看過去。
他的手肘搭在座椅扶手上,好笑地支着腦袋垂眼看她,估計是覺得她無聊吧。
這會兒看她停下,還不忘問她的研究成果:“怎麼樣,哪個好聽?”
溫知聆的臉有點熱起來,讷讷道:“談既周。”
這時,司機将車速降下,“小姑娘,你看這是到你家小區了吧?”
溫知聆擡眼看車窗外,點點頭,“嗯,到了。”
她背上書包,在下車前對談既周說再見。
談既周說:“到家記得給方老師發個短信。”
還有,“下周見。”
下周見。
這個期限讓溫知聆連續一周都在期待周日的國畫課。
到了這天,依舊是好天氣。
初春早晨的陽光像被稀釋過,夾帶着一縷寒,并不灼眼。
溫知聆以為談既周會像往常一樣,接近午飯的時間過來。
但提着畫筒走到書房時,她從那側的落地窗看到後院裡穿黑色衛衣的他。
面前的石桌上擺着一些工具,發糕躺在旁邊懶洋洋地曬太陽,他就坐在石凳上,拿着刻刀在石料上篆刻,眉眼專注。
估計已經到了最後的調整階段,他刻幾下就會沾上印泥印在旁邊的宣紙上,看效果,再修整細節。
溫知聆還想繼續看,但方老師叫她去喝茶,她隻能放下畫筒,回到客廳。
她不專心地喝一口茶,被苦得咂舌,注意力才收回,“方老師,這個茶太苦了。”
方老師笑得溫和,“先苦後甜,你仔細品品,有回甘。”
品完一杯熱茶,談既周剛好拎着工具盒從後院回來。
方文鴻看到他手裡的印章,問:“刻好了?”
“嗯。”
談既周走過去,讓溫知聆看看印章的刻面。
溫知聆注意到的卻是石料本身的顔色。
是她喜歡的淡淡的藍,藍中泛青,在他掌心躺着,細膩光滑,像一塊柱形的玉石。
但這不是她挑的那塊。
她驚訝地擡眼,談既周知道她要問什麼,輕描淡寫地解釋:“你上回說想要藍色的,我想起來我有幾塊天青石,就讓人寄過來了。”
所以才耽誤了一點時間,不然上周就能給她。
印章上還有印泥未幹,但客廳沒有宣紙,談既周看一圈,找不到可印的東西,索性蓋在自己虎口處,“看看效果,這個粗細可以嗎?”
冷白的皮膚上,“知聆”二字朱文赫然在目。
溫知聆幾乎愣住,僅憑本能點頭,出聲說可以。
方文鴻也上前看了眼,點點頭,“不錯,手藝沒忘。”
“邊款沒忘刻吧?”
談既周沒說話,轉到另一面給他看。
入眼八個字,溫知聆和方老師一起看到。
——“獨善其身,快樂常在。”
一句箴言一句祝福。
溫知聆覺得自己的心口被輕輕擊中,她盯着看了許久,沒出聲,久到方老師都留意到,問她是不是有不喜歡的地方。
她搖頭,從談既周手裡拿過印章,“我很喜歡。”
“談既周,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