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之蘅望着她,忍不住又想起小芸來。
“随你。”她垂下眸子,拿夾子翻動烤盤上的肉。
“好耶!”宋玉琪笑嘻嘻的,夾走了她剛剛翻過面的一片肉。
*
這樣融洽的氣氛被宋玉琪手機響起的電話聲給打斷了。
宋玉琪接着電話起身去衛生間,回來時臉上神情不複欣喜。
她的臉色有些蒼白,故作自然地朝許之蘅笑了笑:“之蘅姐,要不今天就到這裡吧,我家裡有點事。”
許之蘅點點頭,随即起身,“走吧。”
許之蘅有意先前兩步走到前台買單,往後望了眼——
宋玉琪一臉心事重重地盯着手機,嘴唇咬了又抿。
宋玉琪收起手機,走到她身邊時發現賬已經結完了,語氣有些懊惱道:“都說了我請你吃了。”
許之蘅接過前台服務員遞過來的小票,順手塞進錢包裡,“下次你請我吃好了。”
宋玉琪默了兩秒,勉強笑了笑,沒說話。
出了烤肉店,走到街道路旁,許之蘅問她:“你家住在哪兒?”
“城北那邊。”
城北,挺遠的。
正巧有輛出租車駛過來,許之蘅擡手招了招,“我送你。”
宋玉琪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我坐公交車回去就可以了。”
“我送你。”
許之蘅打開後座車門,站在車旁,等她。
宋玉琪和她對視了幾秒,肩膀耷拉下去,小聲說道:“好吧……謝謝之蘅姐。”
*
H市城北區。
宋玉琪的家在一條七拐八繞的胡同裡。
出租車開不進去,隻能在外面的路口下車。
倆人站在昏暗的胡同口,宋玉琪開口道:“之蘅姐,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怎麼了?”許之蘅問。
路燈昏黃黯淡,宋玉琪往前走了一段,停下腳步欲言又止地看向許之蘅。
宋玉琪咬咬嘴唇,“……我家的狀況可能會吓到你,”
許之蘅嗯了一聲,“好。”
宋玉琪的家在一棟單獨的兩層民房的二層,房子看起來很是破舊,大門甚至是以前老式的木闆門。
一樓的大廳裡放了一張大圓桌,有個老太太在桌旁擇菜,嘴裡嘟嘟囔囔不知在說些什麼。
宋玉琪喊了聲:“婆婆。”
那老太太轉過頭來,用本地話說:“你爸走了,趕緊上樓去看看吧。”
宋玉琪哎了一聲。
上了二樓,宋玉琪掏鑰匙開了左邊的房門,揿下門邊的燈開關,先是看了一眼屋裡的情況,沉默站着。
許之蘅挨着她肩膀往望去,入目一片狼藉,水泥地上什麼都有,籃子、飲料瓶、毛線球……
“進去吧,不用脫鞋。”宋玉琪說。
客廳的燈瓦數不高,顯得更為雜亂壓抑,空氣裡還有一股尚未消散的煙味。
宋玉琪長籲口氣,走過去把東西一樣一樣撿起來暫時堆在茶幾旁邊,清出沙發一角來,“之蘅姐你坐這,我去給你倒杯水。”
許之蘅點頭,坐到沙發上。
宋玉琪去了廚房,很快捧着一次性紙杯出來。
她遞給許之蘅,“我看看我媽媽,你等我一會兒。”她去了裡屋,鑰匙響動着。
許之蘅捧着紙杯送到嘴邊時,覺得地仿佛有巨人踩着,咚咚兩聲,房間門被砰的下撞了下。
緊接着傳來了一個女人的尖叫,聲音沙啞,破音。
許之蘅的手輕輕顫抖了下,有什麼回流進她的腦袋裡。
“媽,你冷——”宋玉琪話還沒說完,人被裡頭的人影沖撞到地上,發出好大一聲響。
許之蘅豁然轉頭,看見一道消瘦的人影壓在宋玉琪的身上,一隻手拽着宋玉琪的頭,另一隻手不停地抽打在她的身上。
那是個女人。
許之蘅想都沒想,奪步沖過去把女人往後扯。
女人力氣太大了,許之蘅咬着牙掰着她的手,好不容易才把她的手從宋玉琪頭發間掰開。
宋玉琪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拉着女人的胳膊,邊對許之蘅說:“掼到床上掼進去!”
倆人合力把女人推進屋,拉到床上。
“你幫我摁住她啊!之蘅姐!馬上!”
宋玉琪熟練快速拍亮床邊的燈開關,從床腳兩邊抽出兩條污迹斑斑的白條子往女人手上纏,裹了幾圈箍得緊緊的。
許之蘅喘着氣,一點也不敢大意,全神貫注摁着女人的胳膊。
女人兩手兩腳被宋玉琪綁在床地四個角上,仍舊在掙紮。
許之蘅不知道自己是心慌還是窒息用力過猛的原因,她的左手在顫抖。
女人掙紮一陣放棄扭動四肢,罵罵咧咧地盯着宋玉琪,陰森森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不過瞬間,她翻起白眼,油乎乎的腦袋擡起來不停往後捶,瘦得像雞爪一樣地手指張握着,用指甲去摳掌心。
宋玉琪喘息着,把枕頭墊在女人的腦袋下,直直看着母親,以防她還要做出什麼動作。
許之蘅發現那枕頭很長,是兩個縫成了一長條,上面有發黃的污漬。
良久,女人漸漸平靜消歇。
宋玉琪回過神來,把燈關掉。
“去外面吧。”
門關時,許之蘅側目看了一眼房間裡。
房間裡沒有開燈,隻借窗外将落的一點日光,昏暗又冷寂。
床上的女人此刻如此安靜,給人的感覺瘋魔得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