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磨蹭蹭到聖誕前夕,許之蘅才收拾好行李跟黎韻動身去H市。
快三個小時的高鐵,睡了一覺也就到了。
動車的出站口外,黎韻的堂姐在等她們。
黎韻的堂姐叫黎娟。
人有點小胖,皮膚倒是很白,一米五幾的個頭,戴了副沒鏡片黑框眼鏡,馬尾紮得又緊又高,眼尾高高吊起來。
但她跟許之蘅想象中并不同,許之蘅以為——幹這種生意的女人,或許豔俗或許廉價,低微而卑懦,唯一的共同點一定是漂亮。
但黎娟不是,她算不上多漂亮,卻非常自信,舉手投足總給人一種又雅又貴感覺。
“姐诶!”
黎韻一見到人,像個小孩一樣立馬親熱地貼上去抱住她的胳膊。
黎娟熟稔地捋了捋她的亂發,“像什麼樣子。”說完,又含笑打量了許之蘅兩眼,眸裡一抹驚豔,“小韻跟我說過你,真的很漂亮了。”
許之蘅禮貌朝她回了個笑臉。
“坐車累不累?”
“還好。”
“餓不餓?”
許之蘅還沒答,就聽黎韻講:“你怎麼不問我,我餓啊,我今天一天都沒吃!”
黎娟白了她一眼,不好意思地朝許之蘅笑:“我車停在那邊,咱走個幾十米吧。”
晚飯自然是黎娟請的。
中式餐廳,到了地兒,一看那裝潢就知道消費不低。
許之蘅其實不太餓。
H市的飲食習慣與她一向以來的喜好大差不差,黎娟又有意遷就,點的都是些南方菜式。她怕不禮貌,也多夾了幾筷子,又喝了一碗湯。
這段飯吃得還算融洽,黎韻倆姐妹都是會活躍氣氛的好手,從不冷場,雅間裡全是她們倆銀鈴般的笑聲。
許之蘅精神略有不濟,強打着精神聽她們聊家常扯閑篇。
用完晚飯,黎娟開車載她們去了前些天就替她們租好的公寓。
地段在鬧市,小區面積并不大,精裝房,兩室一廳,在八層。
放下行李後,仨人都坐上了沙發,黎娟才開始切入正題,:“會喝酒嗎?”
許之蘅說:“不太會。”
黎娟看了看黎韻,眉梢挑了一下,沒說話。
黎韻湊過去笑嘻嘻地靠在她身上,“她真不喝,但她這麼漂亮呢!”
“我又不是沒有眼睛,可好看沒用啊。”黎娟很是嫌棄地推了推她,“她這模樣要是會喝酒玩得開,完全能捧到尖尖上去的。”
許之蘅默了默,說:“我真的不會喝酒。”
沉吟少頃,黎韻神情略帶惋惜道:“不喝酒就不喝酒吧,沒事。學嘛,酒都是越喝越能喝的,先做段時間看看哈。”
*
黎娟工作的那個會所叫紅堤,在H市已經算是最高端的那一檔。
頂上大老闆關系硬,又舍得砸錢下本做前期投入,剛開業一年就已經成了出了名的銷金場。
隻要你一腳踏進這個門,口袋裡的錢就會像流水一樣嘩嘩地往外倒,奢靡鋪張到令人咂舌。
褲兜裡不揣個幾萬都夠不上紅堤大廳卡座的低消,更别說更私密一些的包廂。
酒水、服務員、氣氛公關費……都要比别的場子翻了好幾倍,可客流卻隻漲不消。
光是黎娟這樣的領班就十幾個,手底下的女孩更是數不勝數。
生意爆火時,休息室裡邊塞滿了人,空氣裡全是脂粉香水的味道。
許之蘅不喝酒又玩不開,在紅堤隻能做最廉價的那一層——佳麗。
往上還有挂牌佳麗、模特,紅牌。
可就這最低等的檔次,坐坐包廂也得有一千二塊,外出過夜哄得客人開心就上不封頂,最次都有五千。
最開始那段時間,許之蘅這張新鮮臉孔很讨那些男人喜歡。
可許之蘅大部分時候就跟個木頭般坐着沉默,酒也不喝,别人那頭在演限制劇,她這頭仿佛在演啞劇。
碰上不好相與的客人,被退台總是難免。
一來二去,黎娟對她遠遠就不如她剛來時那麼熱絡了。
倒是黎韻安慰她:“沒事,慢慢習慣嘛,賺的錢至少比以前多不是,而且其實男人都沒耐心的,吊不起,就喜歡容易到手的。”
“你看看紅牌那幾個啊,包裝成各種名牌大學哦,貞潔烈女碰都不讓碰,清高的很。”她白眼一翻,頗有怨氣道:“靠!我最煩那些婊/子了,嘴上說不,結果看到錢褲子脫得比誰都快。”
黎韻不忿是正常的,她在普通人當中算漂亮紮眼的,但來了紅堤她不免變得黯淡無光。
因為這裡漂亮年輕的女孩子,實在太多了。
姑娘之間甚至都分出流派來,開放派保守派,業績好的,業績差的,偌大一個休息室,十幾個小團體這裡幾個那邊幾個。
紅牌那十來個,甚至幾個人合起來分一間單獨休息室。
許之蘅有點佩服黎韻,她真是很會在風月場上往上爬的人,性格好,嘴又會說,剛來沒多久就混的如魚得水,客人不斷。
她和青子有一點很像——
她們都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而許之蘅呢,就像一片落在溪流裡的葉子,漂到哪兒沉下去,還是被推到河沿的泥灘裡,都沒有所謂。
*
公寓裡,暖氣開得很足。
黎韻的手柔軟又冰涼,粉撲抵在許之蘅的臉頰旁,“你别睡着了。”
“……沒。”許之蘅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
她昨晚沒有睡好,此刻實在疲乏得很。
偏偏黎韻又不知道怎麼想的,大中午就把她拉起來說要給她改妝,嘴裡念着看她化的妝不爽很久了。
“睜眼。”黎韻說。
許之蘅睜眼,任由黎韻在她臉上抹抹畫畫。
不知過了多久,黎韻說:“好了。”
許之蘅睜眼,看向梳妝鏡。
有什麼變化?沒有。
許之蘅甚至覺得黎韻也就給她撲了粉底,眼線沿着她原本的眼睛走向加深了點。
黎韻一臉滿意,“怎麼樣?是不是比原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