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之蘅提着塑料袋回到家,已是渾身濕透。
她先回房間看了眼姜和,他翻了身側躺着,毛巾已經掉到一邊。
她替他測了測體溫,又重新絞了一遍給他敷上,再去燒了水,才回房間換了衣服,坐到沙發上拆來藥挨個看了說明書,摳了幾顆,等水晾溫。
“姜和,起來吃藥。”許之蘅把杯子放在床頭櫃上
姜和迷糊應了一聲,翻個身。
許之蘅抿抿嘴唇,費勁把他拉起來,把藥送到他嘴邊,耐心道:“吃藥,姜和。”
姜和混混沌沌,張嘴含藥,眉就皺了起來。
許之蘅怕他吐,連忙捂住他的嘴,握着杯喂他,姜和的鼻息噴在她手背側,比杯裡的水溫還要熱上幾分。
許之蘅幫他蓋好被子。空調調到二十七,起身抱了條薄毯去客廳。
公寓的隔音很好,但她沒有開電視,盡量不發出聲音。
窗外雨勢似乎小了。
許之蘅握着手機刷了會兒。點了兩份粥之後阖上眼補眠,閉上一回兒又睜開。
她重新打開了軟件,在藥店一通添加,還買了個小藥箱才覺得心放了回去。
過了兩個小時,她進卧室看了一眼。
姜和姿勢沒變,安靜躺着。
許之蘅拿溫度計測了測他耳後,溫度沒下來。
天色漸沉,她定了三個小時後的鬧鐘,迷迷糊糊在沙發上睡過去,連身上毯子滑下去都不知道。
昏沉中隻覺得冷,又不想動,隻能蜷縮了身體。
等她醒來時,發現身前幽幽站了個人。
許之蘅吓得一個激靈,眼睛清明之後才發現是姜和。
姜和看了看茶幾上翻得亂七八糟的藥盒和說明書,蒼白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許之蘅坐起身,清清嗓子,“你覺得怎麼樣?”
姜和一聲不吭,坐下把她抱在懷裡。
許之蘅伸手試他額頭,不太燙了。
她想要去拿溫度計,卻被他摟住。
姜和聲音啞,悶:“餓了。”
“我買了稀飯,吃點嗎?”
“好。”
許之蘅到餐桌旁解開粥鋪袋子,細細用手探着餐碗,又拆了勺子試了口溫度。
粥有點涼了。
她勾着鬓角的落發,彎腰又嘗了一回,回頭不确定地看看明淨無塵的竈台,陷入了思索。
鍋是有,能拆出來加熱,可她怕姜和不想吃過餐飯。
姜和靜靜地看着她一副苦惱的模樣,眼光掃過狼藉藥盒間那張還半濕的藥品清單。
突然想,以後還是對她好一點好了。
許之蘅放下勺子,還是放棄了熱粥的想法,“有點涼了,我重新點。”
“不用。”姜和坐到餐桌旁,捧着她剛剛打開的那份粥。
她這邊還在拆小菜盒子,那頭他咕咚咕咚三下五除二喝完了。
許之蘅怔了好一會兒,說:“你不要小菜的麼?”
“麻煩。”
許之蘅放下盒子,轉身去茶幾又摳了幾粒藥,用紙巾裝着,走回他身邊。
“那再吃一次藥。”
姜和皺了皺,盯着那藥片看了半天,腮幫子動了動,就水吞了。
“我去洗個澡。”他說。
許之蘅說:“别洗太久。”
姜和點點頭,回了卧室。
許之蘅張張嘴,想提醒他注意下背後的傷口,最後還是沒有說,低下頭收拾桌面。
收拾好餐桌,她回卧室坐在床邊,捧着個小藥箱等着。
等姜和出來之後,她開口說:“過來量體溫。”
姜和靜站兩秒,嘴唇已經有了點血色。
他擦擦頭發走過去,彎腰稍稍側側頭。
許之蘅拿體溫計往他耳後探了探,看了一眼,燒退了。
她順手打開藥箱,說:“退了。”
姜和不置可否點點,爬上床從她身邊蹭過去,剛躺下去,就聽見許之蘅說:“我給你處理下傷口。”
“什麼?”他别過頭,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背後。”許之蘅臉色平淡。
姜和微微眯了眼睛,眸光利了幾分。
“雨水很髒,也許會感染的。”許之蘅低頭在藥箱裡翻了兩下,“不要的話算我多管閑事。”
她感覺姜和多半會拒絕,也隻是問問。
卻見姜和沉默兩秒,默不作聲地坐起來,松開袍子,背朝向她。
姜和背上痕迹紅腫,破了皮傷口還在滲血,還有很多舊留的許多疤印。
傷痕太多了,深深淡淡的褐色,紅腫的粉色和暗紅,一道道舊新交錯。
許之蘅心頭發顫,失語地攥緊藥箱的邊角,覺得自己的後背似乎開始發癢。
姜和見她遲遲沒有動靜,神情淡淡地轉過頭看着她,“發炎了?”
“……應該沒有。”
“那你愣什麼?”
“沒有。”
姜和靜了靜,說:“很醜是吧。”
許之蘅沒說話,避開他的目光,低頭拆開碘伏棉簽,細細擦拭他的傷口,再拿指腹蹭了藥膏薄薄塗了一層,
她一點勁兒都不敢用,隻怕姜和會嚷疼,畢竟平常他孩子氣的要命。
可整個上藥過程,他出奇的沉默。
房間裡隻有她不斷拆開塑料包裝的窸窣聲。
她覺得她該說些什麼,來沖淡這股沉窒的氣氛。
于是,她鬼使神差地說:“你故意的是不是?”可問完她就後悔了,她不該問這樣隐私的問題。
姜和靜了兩秒,說:“是。”
許之蘅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默然旋緊藥膏蓋子,“好了,藥膏還沒幹,别蹭到了。”
許之蘅收拾好包裝垃圾,丢進紙簍,把東西都放進藥箱裡拿去客廳。
再回去時,姜和已經趴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