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瘋的吧,挺多人都這麼說的。”
如果夏長真的在他說的時候打斷他,安慰他,那将不會起到任何用處,因為他最不喜歡的,就是别人的安慰,這會讓他覺得自己很可憐。
但他忘了,其實一個人哪怕再堅強,也有脆弱的時候,總是需要安慰的。
以前有什麼事,别人來安慰他,最後總是免不了演變成他這個當事人反過來安慰别人的結局,所以久而久之,他就不願意說了。
其實剛剛在跟夏長講的時候,他以為最後也會是這個結局的。
但其實不是。
夏長剛剛兜兜轉轉了這麼大一圈,讓他來安慰他,實際上是用這個,告訴他——
你很好,不需要在意外界的眼光。
用他自己的話告訴他。
直擊心靈。
夏長忽然道:“我想出門,去不去?”
外面還下着雨,對方沒說目的地,就這麼邀請他,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程烈看着他,笑了,“去。”
于是在淩晨三點十四分,他們兩個人什麼都沒拿,就帶了個車鑰匙就出發了。
夏長開了自己的車,沒開導航。
程烈将車窗降下來一些,窗外呼嘯而過的冷風裹着雨點打在他的臉上,他不覺得不舒服,反而覺得興奮和刺激。
“你不問我要帶你去哪裡?”
“不問,未知的才讓人興奮。”
夜色朦胧,他看不清夏長的臉色,卻聽見對方輕笑了一聲,将車子提速,“那就坐好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是一個小時,也可能是兩個小時,總之他們停下來的時候,天已經有些蒙蒙亮了。
夏長帶他來到一處寬廣的草坪上,雨下了一整夜,這會卻停了下來,草坪上到處都是灌滿水的泥坑。
夏長拉着他的手腕,帶着他往陽光出來的方向跑,全然不顧腳下踩到的深深淺淺的水坑将大衣或者褲腳弄濕,就這麼追着陽光,向前跑,沒有目的地。
揚起的風吹動他們的衣角,拂過他們的臉頰,略過他們的耳畔。
他們依舊向前跑着。
這一刻,他們是自由的。
像風一樣。
“其實我大半夜不睡覺,出來追着太陽跑,也挺不可理喻的吧,用别人的話來說,就是不太正常。”
“但是那又怎樣,人活着就是不能太正常,不然跟人工智能有什麼區别?”
“我想做,就做了,這個才叫生命力,不是套在盒子裡規規矩矩的,才算是好的。”
“如果不在世人眼光中正常的範疇,就算是瘋子,那我就做這個瘋子好了!”
清晨的風捎來些許寒意,在暖色調的微光中,夏長回頭對着他笑。
眼前這人,比太陽還要耀眼。
“管他什麼三七二十一,都别想束縛我,我的靈魂永遠自由熱烈!”
程烈看着他發亮的黑眸,也跟着笑了起來,對着太陽高喊——
“敬我們永遠自由熱烈的靈魂!”
夏長沒有跟着他一起朝着陽光喊話,隻是回眸一笑,“程烈老師,請問下次你的獨奏,我能有幸加入嗎?”
程烈笑着回應,“榮幸之至。”
小時候總聽長輩說,以後長大了,要找一個靈魂伴侶共度一生。
但每次他聽到這句話,都會不以為然地嗤笑一聲,心想,每個人的靈魂都是獨特的,世界上怎麼會有真正契合的靈魂伴侶。
可是在這個瞬間,程烈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做靈魂共振。
他活了二十幾年,一直都是别人眼中特立獨行的瘋子,那些不好的話,他不是沒有聽見,隻是裝作不知道、不在意。
可是哪有人會真的不在意。
這些話早就化作利刃,将他的心髒戳的鮮血淋漓,沒有一塊完膚,所以之後再聽到,反應就不會這麼大了,因為傷的太多太重了,覺得再加一把刀,也沒什麼,反正他早就習慣了。
可是現在有一個人,将那些刀都變成了棉花,将傷口都止住,然後告訴他——
是瘋子又如何,我陪你一起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