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烈的聲音将他拉回現實,輕聲道:“你不說話,我可就當你默認了,答應了就不能反悔的,夏老師。”
夏長細長的眼睫毛垂下來,眸光停在地面上的某個點上,稍稍有些出神,沉默了片刻後,應了聲嗯,聲音帶上了些許自己都察覺不到的悶。
程烈發現對方的狀态有點不太對,看起來不像是不舒服,而是......有點難過。
他慌了神,有些不知所措,腦子飛速運轉,嘗試尋找對方難過的源頭。
忽然,他想起對方昨晚跟他說過的話——
他說他是悲觀主義。
結合他自己剛剛說過的話,似乎找到了些許眉目,這人......難道在為他們未來的分離感到難過麼。
說實話,在他猜到這一層的時候,是有點開心的,因為這代表了夏長舍不得他,至少這能夠說明他在對方心中是占了一定分量的。
可他又舍不得對方難過。
他其實特别想現在立刻馬上告訴夏長,他想陪他一輩子,所以不用擔心分離。
可他不行。
戳穿這層似有似無的窗戶紙,讓一切心思都暴露在陽光之下,隻是一句話的事情,可後果卻不可估量。
他想一步一步來,對方現在對他的心意尚且不明朗,他需要再等等,等到明确知道對方喜歡自己了,再引導對方不要逃避和壓抑自己的情感,而是勇敢面對,哪怕受傷也沒關系,最重要的是自己内心強大。
這些話,他想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慢慢說給對方聽。他自認為不算是什麼耐心很好的人,可如果是對夏長,他的耐心卻格外好。
“請27号夏長到六号室就診。”
在喧鬧的環境中,程烈敏銳地捕捉到廣播裡夏長的名字,道:“到了。”
夏長點點頭站起來,跟他一起到六号室。
夏長簡述了自己的情況之後,醫生給他開了點藥,道:“腸胃不好要慢慢養,多吃點清淡的食物,辛辣油膩、寒涼和冰的都少吃點,最好别吃。”
夏長點點頭,道:“好,謝謝醫生。”
醫生道:“家屬要督促病人一日三餐按時吃,養成規律的習慣。”
“家屬”這兩個字讓程烈的心情變得莫名好,他點了點頭道,“好的醫生。”
離開六号室之後,夏長接到了媽媽的電話,程烈沖他比了個手勢,接過他手裡的單子,意思是你待在這裡等一會,我去拿藥,他點了點頭,接起了電話。
阮茹薇是看到了微博熱搜,才發現這人一聲不吭去了醫院,這才打電話來問問。
“媽,沒什麼事,就是有點胃痛,嗯,醫生說是腸胃炎,開了點藥,回去養着就好。”夏長道。
電話那頭的人在說話,夏長安靜地聽着,在打電話的間隙看了一眼程烈,隻見程烈已經拿藥回來了,也不着急走,而是在他面前研究起這一盒盒的藥來。
如果是他自己,那他大概率隻會看這藥一天吃多少量,然後按醫囑吃,但程烈卻不僅看這些,還把裡面那張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字的說明書拿出來,低頭看得認真。
夏長道:“不用過來了,我們現在就回去了,你們先吃吧,好。”
他挂斷電話之後,程烈遞給他一闆藥,道:“這個是飯前吃的,每次兩顆,一天三次,等會回去要放冰箱裡。然後另外幾個都是飯後吃的,每天吃三次,一次一片。”
夏長接過他手中的藥,就着水吞了下去,不過這個藥片不是膠囊,故而在遇到水的時候,外表融在了舌尖,帶來一陣苦味。
他微微蹙眉,程度小到他自己都不在意,卻見程烈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來一顆藍色的千紙鶴糖給他,他笑了笑,道:“我又不是三歲小孩。”
程烈直接把糖放在了他手心,道:“那我是三歲小孩,所以拿到什麼都想給夏老師分享一下。”
夏長盯着這顆糖,微微有些出神,将糖紙拆開,将裡面晶瑩剔透的藍色糖果含到嘴裡,甜味慢慢在嘴裡面擴散開來,不多時,整個口腔内都彌漫着藍莓味,将那點苦味全部覆蓋了,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恰巧旁邊經過一對正在吵架的小情侶,那兩個人估計是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女生在前面,走得很快,把男生手甩開,道:“你看,别人不是情侶都能這麼用心,所以用不用心根本就不是能不能的問題,而且想不想。”
男生趕緊追上去,道:“寶寶,我錯了,别生氣了,我下次一定改......”
他們越走越遠,聲音逐漸變小,直至消失。
夏長這才意識到一個點,大概是程烈待他太好了,好到他已經習以為常了,這才沒有留意到,對方為什麼會對他這麼上心。
人不能毫無理由地去做一件事。
或許......是因為程烈人本來就很好,待朋友皆是如此,并不是因為他特殊。
不知道怎麼的,想到這裡,他蓦然有些失落。
是對朋友的占有欲在作祟嗎。
不過沒等他繼續思考下去,他的思緒便被一道熟悉又清脆的聲音打斷了——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