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半大不小的門戶是最注重血統的,她的姐姐甚至不止一次提過讓她把人送走,不要讓紀屯給紀家丢人現眼。
那時她是怎麼回答來着,她說:“她好歹是我的女兒,我做不到這麼絕情。”
可是這麼多年,這麼多次,她知道她在紀家同齡人中多少有些受冷眼,卻一次都沒有想過去了解,選擇去護着她,甚至連反駁自己的姐姐都軟綿綿的
她以為雖然過的不算全然舒心,可紀屯總歸是高興的,她有父親母親,總比做一個孤兒要好。
事實卻打了她的臉,她甚至過的不如一個孤兒,有父母過的跟沒父母沒什麼兩樣,倒不如被别人收養來的幸福。
紀屯眼睜睜看着紀夫人看着她,不知想到什麼,漸漸紅了眼眶。
她内心毫無波瀾,随她看,自己則一口一口吃着餅子。
“屯屯。”許淑華輕聲叫她。
紀屯面色不變吃着餅,并不應聲,許淑華也不惱,小心翼翼朝她展開一個溫柔地笑,“媽媽這些天去找了很多人,知道了很多事。”
“媽媽才知道所有人都欺負你,媽媽一直都以為你過得不錯......怎麼不跟媽媽說呀?”她彎下身子,姿态放得前所未有的低。
“她們的欺負,加起來可都比不上你一根手指頭,紀夫人。”紀屯輕輕說。
許淑華聽到這聲‘紀夫人’臉有些發白,不可置信看着她。
紀襄剛出國那幾年,許淑華急得要命,紀襄是她的心頭肉,她怎麼可能舍得,可紀襄鐵了心要出國,她也有些生氣,加上紀父忙,那段時間她在這個家裡就沒給過人好臉色。
尤其是紀屯。
看到她她就能想到自己一意孤行要出國的女兒,她心裡越想念,對紀屯越是沒有好态度,紀屯犯些錯,她動辄打罵,甚至讓她“滾出去”。
這些記憶驟然湧進腦海裡,她甚至記不得當時小紀屯是什麼表情了,其實話說出口她也後悔,隻是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也拉不下臉來道歉。
到後來,紀屯什麼時候開始漸漸不與她親近了她也沒察覺到,再大些進了學校,好好的家不回,偏偏要去環境不好的寄宿學校裡住着,好多年不回家,她也隻是象征性地勸了一下。
在紀屯出嫁的前一天,她們已經很久沒有好好說過話了,許淑華一個月都不一定回一次家,很久以前的紀屯還會黏上來,喊自己媽媽,想讓她多多陪陪自己。
她則冷淡地敷衍兩句,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許淑華知道自己說什麼都沒用,喉嚨梗着說不出話來,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卡推過去給她,“媽媽知道委屈你了,這張卡密碼是你的生日,我......”
“紀夫人。”紀屯打斷她。
她從口袋裡也掏出一張卡來,是剛剛上樓搬容叙這個救兵的時候順帶着拿的,演偶靈的片酬已經結了,她的所有身家幾乎都在這裡。
紀屯将這張卡壓在許淑華遞過來的那張卡上,一并推了回去,“這張卡裡有一千多萬,你以前給的也在裡面,我一并還給你,剩下的要過些時間再給。”
“紀夫人請回吧。”
該說的說完了,紀屯起身,把晾在落地窗前的工具人推走,許淑華站起身,慌張看向她,眼裡滿是悔恨的淚水。
少女垂着眼,連看她一眼都欠奉,推着人往電梯走。
“屯屯。”許淑華想拉住她,卻隻能眼睜睜看着她走遠,最後帶着哭腔朝少女背影哭喊,“屯屯,媽媽錯了!”
少女腳步一頓,若無其事整理了一下輪椅上男人的衣襟,大步離開。
從電梯口到卧室,很短的一段距離,容叙屏住呼吸,覺得這一段路走了很長很長。
輪椅有小幅度地抖動,容叙知道這是經過了卧室的門檻,卧室從她住進來之後總帶着淡淡的香氣,聞着很心安。
紀屯推着他,在床前站了很久,容叙隻能通過她比平時略快一些的呼吸聲來判斷,她此時并不像往日那麼平靜。
當一切猜測都被印證,少女的處境甚至還不如他猜測的好,容叙也說不上來什麼滋味。
他很想看看她是什麼表情,是不是很難過,眼睛有沒有紅。
身後的少女終于有了動作,一聲不吭地蹲下身幫他解身上的綁縛帶,若是平常,她會一邊做一邊嘀咕,像快樂地小鳥。
現在卻喘息聲都有些低,蹲在地上握着他的小腿解腿上的帶子,臉就在他的腿邊,隻要伸伸手就能夠到,就能摸到她有沒有在哭。
紀屯全身心地解着帶子,眼角餘光卻一晃,好像看到容叙的手動了一下。
“容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