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舒窈唇線微緊,目光悠然轉向天際,悄無聲色掩去不安。
***
三日後。
皇子督查陳夙案之事已在帝都傳開,就連各府女眷也在密切關注。
因職務之便,沈家總能在沈慕時這兒,獲得一手信息。
晚膳後免不了多問幾句。
“這人死為大,先前不已驗過屍,如何還要再驗?”老太君深深皺眉。
“大理寺有新發現,為了佐證,多次驗屍不可避免。”沈慕時答得恭敬。
“哎。”老太君長長歎氣,捶了捶胸口,攥緊帕子拭淚,哽咽道:“可憐天下父母心,你們得空,多去陳家看看柏軍。他就陳夙這一個兒子,平時不知多寶貝,白發人送黑發人,命苦啊!”
趙氏忙上前替她順氣:“母親萬千保重身子。”
阮舒窈眸低泛酸,黯然掩去視線。
勾起傷心事,老太君頭暈得厲害,趙氏先扶她回屋歇下。
廳内隻剩沈慕時、阮舒窈兄妹,他撥動炭火,光暈照亮面頰,顯得神色愈發陰沉。
“兄長。”阮舒窈輕喚了聲。
沈慕時未看她,折膝坐于官帽椅,隻是相較先前的位子,離她更近了些。
“你說祖母,會不會怪我?”她開口問。
“怪你做甚?”沈慕時反應極快:“他為定遠少将軍,統領帝都安防,發現怪異之處自當挺身而出,此乃職責所在。若換沈某,亦當如此。”
阮舒窈微垂下輕顫眼睫,水澤潋滟眸底:“已過去三日,大理寺可有交言?”
沈慕時眉宇緊蹙,徐聲道:“先前驗屍,我親自看過,他身上隻一處傷口,無其他淤青,亦無中毒迹象,大理寺根據傷口位置,形狀,深淺,以及常人不可辨的痕迹,演畫出兇器,一柄極為罕見的短刃,刃薄鋒銳,能輕易刺穿護胄,直入要害,刃緣特制倒鈎,抽離身體時,周遭筋脈盡毀,血流如注。”
阮舒窈望向他堅毅側臉,眼波瀾動。
緩頓片刻,他舒開捏得哔咯作響的拳頭,道:“這種武器在北國并不常見,兇手出招狠辣精準,一擊攻破。陳夙自幼習武,能讓他在一招之内斃命的人,實為罕見,武力至少高于他五個等級,即便是我,若想置陳夙于死地,至少也得數十個回合。自然也不排除另一種可能,有人用霸道真氣控制住他,再刺人短刃。然此關鍵線索,始終沒有進展。”
……
夜漸濃,月色如洗。燈火光暈裡,二人在後院别過。
***
第七日。
晨曦初破,薄霧缭繞街巷。
大理寺開門時,地上正坐着一個中年男人,他眼窩深陷,長發散亂,落魄之色無比滄桑。
聽見開門聲眼珠子動也不動,冷聲道:“我殺了人,來自首。”
“去通知刑部。”領頭官差未敢懈怠。
通常此類案件以刑部、都察院為主,大理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男人擡頭,目光直視官差:“我所殺之人,正是陳夙。”
*
辰時,大理寺正堂。
男人跪坐堂前,大理寺丞、寺正、少卿陸續趕來。
“你既自首,便将事情始末一一道來,不得有絲毫隐瞞。”大理寺正如炬目光直直打量男人。
“為了出名。”男人語氣冰冷。
堂内空氣凝結,大理少卿眉頭擰緊。
“放肆,少卿大人面前,還不如實回禀。”寺正神态嚴厲。
為陳夙一案,大理寺高官夜不能寐,如今遇上個自首之人,皆想迅速厘清亂麻。
“你們還有三日期限,與其在老子面前發官威,不如好好記錄卷宗,早些簽字畫押,免去夜長夢多。”男人語氣平靜。
大理寺正迅速調整情緒,沉聲問:“姓甚名誰,家住何處?”
“江躍,四海為家。”男人眼中激不起絲毫畏懼。
“為何擊殺朝廷命官,你可知罪?”
男人沉默片刻,道:“草民知罪。”
堂内一片寂靜,衆官員面面相觑。大理寺正看向少卿大人,二人視線交過,寺正眸色凝重道:“押入大牢,嚴加審訊。”
男人輕蔑眸色裡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詭笑,似是對接下來的手段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