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異想天開。”
清冷聲音如冬日溪泉,不帶一絲溫度。
她怎麼可能再與他攪合在一起,若不是他頂着天厥使臣的身份,一個能帶給兩國安甯的身份,阮舒窈才不會去管他的生死。
喬裝一番,她扮作丫鬟,帶着面紗去府外叫車,趕往驿站。
二樓上房,她沒敲門,直接闖了進去。
室外光亮随着房門開合,映照出李修臣那張因焦急而略顯扭曲的臉。
他正發瘋似的全神貫注找着什麼,門軸轉動的細微聲響顯得格外清晰,他擡頭,目光與她相遇。
“窈娘。”一眼認出頭戴帷帽的她。
她臉上沒有多餘表情,開門見山道:“你最好現在就離開北國,殿下要殺你。”
李修臣錯愕半響,張了張嘴,擠出句:“你不想我死,是不是?”
阮舒窈皺眉:“你以為稱病不入宮門,他就不知道你是誰?”
“我們一起逃吧!”
換成阮舒窈錯愕,他怎麼說得出口的?
這說的不是笑話,是惡心她的話。
哪怕是故意說來惡心她,也比他現下這般,誠誠懇懇祈望着她,要讓人舒坦些。
就是打他,還怕髒了手。
見她沒答話,以為她會動搖。
李修臣忏悔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可知,從前我囚着你,亦是為了護着你,隻要見過你的男人,誰心裡會沒有觸動。”
“我要走仕途這條路,就不敢讓你抛頭露面,官大一級壓死人,倘若被盯上,結果可想而知。”
“你恨我用蠱,卻不知我的心有多痛,我有多怕,我真的不能沒有你,舒窈……”
“住口。”阮舒窈打斷他:“别叫我的名字。”
“我……”他怔了怔,上前幾步,顫抖着伸出手,卻不敢真的碰到她,低聲下氣道:“我真的愛你。”
“甚至願意為你去死。”
他也确實在她手上死過一次,但阮舒窈不信他,平淡語氣道:“你所謂的愛,不過是一廂情願的占有欲和病态偏執,于我而言是深淵地獄。我今日來,也并非是不想你死,隻是不想你的死,殃及無辜百姓。”
他低下頭道:“若我告訴你,那幅圖不見了,你還願意來嗎?”
他們看待問題,從根源上就天差地别。
到現在他還覺得,是阮舒窈為了拿到圖,才來對他示好。
他根本不懂她在說什麼,他隻在意,他認為對的事。
阮舒窈懶得解釋,四周巡視一眼,神色微慌,她想不出是誰要偷這幅圖。
這時,李修臣窺見她遮在衣領下的吻痕,臆想她果然離不開男人,昨日見面還沒有的痕迹,今日就這樣露在人前,想是昨夜弄上去的。
看她的眼神越來越熱,一時淫.蟲上腦,忘乎所以道:“儲君也如我那般,為你解蠱嗎?”
阮舒窈很反感他的冒犯,一掌拍向他,房屋震動。
他四仰八叉倒在地上,口鼻淌着鮮血。
焚心決的威力又精進了,像是快要突破二重境,她不過使了三分力,李修臣便被打成這副德行。
他面色蒼白,徒勞地掙紮了幾下,壓住胸腔咳嗽起來。
此刻阮舒窈才真正明白,一空對她說,‘願世間,再無人束得住你’的真正含義。
若當年在玉河村,她便擁有現下這般能力,人生會圓滿很多。
她不是一個喜歡追悔過去的人,她更願意通過當下努力,為自己的想法,做出更多的決定。
良久。
李修臣掙紮着擡起頭,嘴角挂着未幹的血迹,裂開嘴角笑道:“他與你的次數,有沒有我多?”
微弱聲音格外刺耳。
阮舒窈聽得清楚,她一點也不意外,李修臣會說出這種話。
一個沒有羞恥心、沒有底線的人,能說出什麼高雅的話。
她擡腳踩在李修臣肋骨上,腳跟用力,“咯啵”一聲,肋骨塌陷下去。
劇烈的疼痛感讓李修臣暫時從意淫中抽離出來,眼中滿是不可置信與驚恐。
他艱難地喘着氣,試圖從阮舒窈腳下掙脫,但那份力量對于此刻的他來說,無異于蚍蜉撼樹。
阮舒窈沒有折磨人的嗜好,緩緩擡起腳。
“還不快滾。”
李修臣斷了肋骨,行動十分遲緩,剛從地上爬起來,一波人馬蜂擁而至。
是景啟親自領兵過來。
于是,阮舒窈和李修臣被一起帶入皇宮。
她依舊去了皇子寝殿。
入夜,也不見燕甯回來。
她開始胡思亂想,猜想今日出宮,燕甯其實知道她要做什麼,隻是試探她會不會真的去給李修臣通風報信。
她存僥幸之心,以為自己能為無辜百姓做些什麼,比什麼都不做要強。
她又何嘗不是困在自己的認知裡,義無反顧做着自己認為正确的事。
隻是事情敗露,她才開始反思,到底應該怎麼做,才能無愧于心。
她又一次覺得自己實在渺小,成長的速度總是跟不上她想做的事。
她修煉焚心訣,以為足夠保護自己,可在面對至高權力時,依舊那樣無力。
燕甯會怎麼做?
她猜不透他。
翌日。
她很早醒來,宮女内侍隻管看着她,不敢跟她說話。
應該是特别交代過,這一次,燕甯的腰牌也不好使。
燕甯不見她,不許她出宮,不許給她琴,處處防着,像是還有其他原由。
她坐在院裡蕩秋千,腦海倒是想起一個人來。
悻悻跑去永樂宮,内侍竟不攔,到了才知,樂華公主與王思妍提前到清晖園避暑去了。
正一籌莫展之時,屋内奉茶的宮女引起她的注意。
她們在儲君堂前見過一次。
阮舒窈屏退其餘宮女,接過她手中茶盞,這才開口:“惠子姑娘,有事找我?”
惠子擡起頭,像是有些同情她:“你在天厥的丈夫,今日要被殿下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