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旭一回家，就對上沙發上林展鳴的眼神。

父子倆的表情出奇的一緻，很沉重。

林展鳴早就知道林旭是去陳知然家裡，他自己也惦記着奧數的成績呢。按說他自己也考的不差，要是換做之前，他早就跳着要去問陳知然成績了。

但他經過聯考的毆打，有些不敢。

林旭的沉重并不是自己的，而是替林展鳴沉的。他看了一眼林展鳴，又撇開，忍不住再看了一眼，隻覺得這家夥怎麼會這麼不争氣。

這個不争氣不是說林展鳴成績沒考好，而是這孩子怎麼能這麼不自量力，自己送上門去給人打臉。

見林展鳴不吭聲，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林旭忍下情緒：“我早就告訴你了，做人要謙遜一點。”

林展鳴純屬驢的，牽着不走打着倒退，本來心裡還虛虛的，一聽又忍不住：“怎麼了！她又考得很好嗎？”

林旭面無表情地道：“人家過了省隊線！”

林展鳴就像一個急速充氣的氣球被針紮了一下，咻咻咻地就洩氣了。

其實他也早有預料了。

雖然吧，但是吧，他還是止不住想：

怎麼又這樣啊！

但可能是上次遭受了聯考的打擊，林展鳴居然覺得這回沒有上一次那麼難以接受。

人類的适應能力真的是可怕啊。

林旭松開領結，籲出一口氣：“我和知然說好了，下周日，我請她們再吃一頓飯，你就給周阿姨道歉。”

林展鳴下意識地就要生氣，被林旭一瞪：“這可是你自己和人家打的賭，我林家的種沒有願賭不服輸的！而且這件事追根究底本來也是你的不對！”

胸口起伏幾次，林展鳴把抱枕一扔，沖回了卧室。

他把卧室的門摔得震天響，然後撲到了床上把頭埋進了枕頭裡。

一想到陳知然那張臉，林展鳴就覺得生氣。

什麼嘛！為什麼她會那麼優秀呢？

越想越氣，可是越氣就越想，翻來覆去腦子裡都是陳知然那張神情淡然又很好看的臉。

放在書桌上的手機嗡嗡嗡地響了起來，林展鳴頭一昂，頭發亂成雞窩地從床上翻了下來。

“媽——”他毛毛躁躁地應了一聲，“怎麼打電話過來了。”

那頭的董喻路親熱地道：“乖乖、吃飯了沒呀？”

林展鳴哪裡吃得下：“沒吃。”

“怎麼能不吃飯呢？”董喻路非常不贊同地道，“我就說，你爸那個人哪裡照顧得好你，還非要把你從我身邊帶走，你們那兒學習資源也不好，離我也遠。”

這話一次兩次聽着也還行，每次打電話董喻路都要這麼來一遍，林展鳴這脾氣哪裡受得了：“别說了，我都聽煩了。”

“好好好，你不喜歡聽媽媽就不說了。”董喻路順着他道，“聽說你這次奧數得了第一名？真厲害呀！媽媽就知道你是最厲害的，到哪裡都是最優秀的那一個。”

換做平時，林展鳴最喜歡聽這種來自親媽的彩虹屁，可他現在臉還痛着呢，再聽到這種話仿佛是在傷口上撒鹽。

董喻路對他一直采取的是鼓勵式教育，就連自己倒杯水來喝都要受到表揚，不知不覺之間讓林展鳴成為了一個自命不凡的人，十幾年來，第一次有人用這麼直接了斷的方式告訴他——

你沒那麼優秀。

“别說了……”林展鳴頹然地道。

“怎麼了？”當媽的對自己孩子的情緒自然是很敏感的，董喻路很快反應過來，“是不是……那個誰……”

在董喻路的刻意培養下，林旭發生了什麼事情都會被林展鳴翻給董喻路聽，自然也知道林展鳴和陳知然的賭局。

不過她和林展鳴一樣的盲目自信，不相信陳知然真的能考過。

林展鳴低低地嗯了一聲。

“不可能吧！”董喻路立刻反駁，“那種女人培養的孩子能有什麼出息，你不是說她成績不好嗎？還在垃圾學校裡讀書？展鳴，她是不是作弊了啊！”

“别說了！”林展鳴在心裡是對陳知然已經服氣的了，聽到董喻路的無腦诋毀，瞬間就炸了。

你說她是垃圾，那考不過垃圾的我是啥？

“你想什麼呢？！當我們考試是玩兒啊？想作弊就能作弊嗎？而且她之前聯考也是第一名！”林展鳴瘋狂叫嚣，“第！一！名！很厲害的啊！”

董喻路被他吼得語塞：“好嘛好嘛，是媽媽說錯了，你别生氣。”

等林展鳴平靜之後，她才小心地問：“可是你不是和她打了賭……那你要……”

想到這個林展鳴也是怏怏的：“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