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自己都給自己上了那麼緊的發條,學校這邊恰恰是不能再使勁的,不然兩相疊加,真的會造成反效果。
畢竟每個人的承受力有限,特别是心理還不夠成熟的高中生,如果有人因此崩潰了才是得不償失。
吳怡的教學生涯裡可不是沒遇到過這種情況,有孩子本來學得好好的,學習成績也一直保持得很不錯,家裡一逼再逼,結果換上了抑郁症,睡不着吃不下,出現了幻聽,惡化到出現了軀體化,都到高三後半了,實在沒辦法,還是休學回家了。
可即使吳怡有意松綁,可班上的氣氛還是緊張了不少。課間起身的人幾乎都沒有了,就算是要上廁所或者吃飯都是小跑着去的,而為了少上廁所,每個人能少喝水就少喝水,嘴皮幹裂就擦唇膏完事。
一模對很多人來說其實已經定型了,可每個人都想有提升,但是往往是難有存進,這種時候的成績一般都到了瓶頸期了,也許刷一百套題,也難以多得一分。
每一秒過得都讓人感覺到負罪感。
包括陳知然自己偶爾都有點受不了,那種像是一點點沉入水中的感覺,胸口仿佛壓上了一個無形的石頭,稍有不慎,就會爆發。
她發現連一向對成績淡然的陶雨澤都認真了起來。
陳知然以前就覺得陶雨澤的學習态度有哪裡不對,雖然明明也是該複習的時候複習,該刷題的時候刷題,甚至還主動要求和自己一起去補課,卻總有種違和感。
沒有對比的時候不知道,有了現在的對比,陳知然才恍然大悟。
之前的陶雨澤對于學習,不管做出什麼努力,都感到了一股完成任務的态度,隻跟着陳知然的計劃走,陳知然怎麼說,他就怎麼學。
那時陳知然覺得他這是配合,可換個角度來想,那是學也可以,不學也行。
而現在陶雨澤會主動自己去找題冊,修正他們的學習計劃,即使陳知然沒有想到的,他也會補充。
陳知然驚訝之餘非常欣慰,男生果然是開竅比較晚啊。
我可不能輸!
陳知然曾經在學習努力程度上沒有敵手,可現在陶雨澤做出這種架勢,她不知不覺被激起了好勝心。
在你追我趕的學習進度之中,陳知然突然有一天想起了陳卓。
“怎麼回事?”陳知然結結實實地吃了一驚,因為都過了陳卓約好的日子了。她自己學生學死,早就把這種不想想起的約定抛到了九霄雲外也不奇怪,可陳卓居然也沒找上門來,委實是奇怪。
陶雨澤在演算紙上寫着字的筆略一停,随後又開始流暢地寫了起來,漫不經心地道:“可能是有什麼事給耽誤了吧。”
“他能有什麼事?”陳知然沒了解過陳卓如今的日子,可看起來就是個遊手好閑的社會毒瘤,能有什麼事?
她百思不得其解。
“這道題,我這種解法是不是不對?有點吃力。”陶雨澤喚回了她的注意力,看她還皺着眉,“别想了,他不來不更好嗎?”
“話雖如此……”陳知然自然也不想見他,“可是這樣就像樓上的另一隻靴子老是掉不下來,怪叫人在意的。”
笑了一聲,陶雨澤開解道:“往好處想,他可能找到了其他的路子,顧不上你了。”
他又把演算紙往陳知然眼前遞了一下:“我覺得這個答案的解法也有些冗長,你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的方法?”
“我瞧瞧。”陳知然懶得再去想了,難不成她還要主動去找陳卓送錢?
把這個念頭扔到了腦後,陳知然埋頭算題去了。
陶雨澤看着她認真的表情,笑容加深了。
這件事她應該永遠不用擔心了,真好。
陶宸給的人辦事很有效率。
可能也是陶宸交代了什麼,花了不到一周時間就把陳卓處理好了,一切就如陶雨澤的計劃,陳卓來不及再來找陳知然的麻煩,就去了“遠方”。
那頭,陶宸也聽到了手下人的回報。即使借給了陶雨澤,他的人還是他的人,陶雨澤讓他們幹了什麼都回來一五一十的說給他聽了。
陶雨澤做的事很簡單,讓陶宸的人找上陳卓,十分義氣慷慨地借了一筆給陳卓,并介紹了一個賭-場給了陳卓。
這樣的場子并不固定,就随便租一個地方,過段時間都要換位置,要不是有人介紹,陳卓這樣上不得台面的老混混本來進也進不去。
這可不比工友下班聚集在一起的棋牌館,一局輸赢上萬都是常事,手裡有錢,輸赢過瘾,陳卓根本無法拒絕這樣的賭局,一天一宿沒睡,賭得眼睛都紅了。
回過神來,不僅把陶宸的人借給他的錢輸了個幹幹淨淨,還倒欠了賭場不少錢。
他以為能像往常那樣先“欠着”,可沒想到賭場老闆根本不給他這樣的機會,直接找人把他送到了Y省一個小縣城的窯廠,從中拿了一筆“介紹費”。
整個過程,又快又狠。
下面的人說,陳卓的腿确實有點毛病,走路都是跛的,那可能就是陶雨澤踹出來的。本來他是要找陶雨澤的麻煩,被這一頓操作,也再沒機會。
沉浮商海多年,陶宸手上不幹淨的事情并不少,做得比陶雨澤狠的也不是沒有。可但凡成年人總有一種定式思維,覺得未踏入社會的孩子就得是幹淨清白的,把自己也沒有的“良心”寄托在他們身上。
就連陶利,這個自己手把手教出來的繼承人,陶宸也是讓他大四後才慢慢接觸到一些不那麼光明正大的事。
陶雨澤到底是從哪裡無師自通的這種“狠”呢?
在書房裡整整吸了一根煙,陶宸才說不上什麼意味地笑了一下,好奇這小子如果就這麼成長下去,會變成什麼樣?
他想要保護的那個女孩子,又知道他是這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