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曉很得意:“我就知道!”
可得意過後,他迅速沉下臉色,語氣嚴肅地對賀承說:“我知道我曉憐師姐生得很美,又是陸城主獨女,喜歡她的人如過江之鲫。可是,曉憐師姐是賀師兄的,誰也不許肖想!沈兄别想趁着我師兄不在,乘虛而入!”
賀承隻是笑,眼中眸光流轉,意味不明。
鐘曉神色越發嚴肅鄭重:“沈兄不遺餘力相助江家老幼,想必是正人君子。都說君子不奪人所好,沈兄,你可不能趁人之危。”
“趁不趁人之危另說。”賀承有意試探,“你有沒有想過,賀承如今已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若是真為你師姐好,你就應該勸她,别再跟賀承糾纏不清才是。”
聽到這話,鐘曉臉上立刻浮起一層愠怒,要不是還記着他們倆是為了什麼事蹲在陸曉憐房間的屋頂上,即使不拔劍跟他打一架,也要叉腰同他吵一架。
他忍不住提高音量:“沈兄怎麼能這樣說?江師兄的信你也親眼看了,江師兄的死屬實有蹊跷,那一夜在無涯洞外死傷的其他人呢?當真就能全怪到我師兄頭上去嗎?”
說到情緒激動處,鐘曉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他忙捂住嘴,四下望了一望,确信風平浪靜,壓着愠怒,低聲說:“這件事尚未有定論,沈兄日後若這樣說我師兄,我便不再拿你當朋友了。”
相似的話,賀承在陸曉憐口中也聽到過。
鐘曉和陸曉憐的歪理如出一轍,未有定論,便不該把賀承當惡人看,即便一望而知,那些人身上的緻命傷,出自賀承之手。
賀承問鐘曉:“關于賀承的那些是非,是隻有你和陸姑娘這樣想,還是整個青山城都這樣想的?”
“我師父,就是賀師兄的師叔,也是這樣想的。”說到這裡,鐘曉有了底氣,“這事青山城不是不管,出事後師叔已經派了許多人出來找師兄。等我們找到了師兄,事情便自然而然會水落石出。”
鐘曉的師父,賀承的師叔,是掌門陸嶽修的師弟莊榮。
莊師叔是個武癡,因為欣賞賀承根骨奇佳,對賀承多有偏袒,他會在這件事上繼續偏袒賀承,本在賀承意料之中。
賀承追問:“如果怎麼找,都找不到呢?”
鐘曉古怪地看他一眼,面露不悅:“怎麼可能找不到?沈兄,你到底想說什麼?”
賀承經脈某處無由抽痛了一下,他有些恍惚:“我是想說,如果他死了呢?”
月光下,鐘曉臉色蓦然煞白。
他顯然沒有想過他那個出類拔萃、無所不能的賀師兄會死,愣了片刻,錯愕化作怒意翻湧上來。他往後撤了幾步與賀承拉開距離,手腕一抖,長劍如銀蛇出鞘,劍尖直指賀承:“先罵他,再咒他,你與賀師兄有什麼仇?”
賀承擡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而伸出兩指,用指背緩緩抵上鐘曉來勢洶洶的劍尖,将劍刃寸寸推回去,他的手指卻完好無傷。他朝陸曉憐的房間看了一眼,壓低聲音提醒鐘曉:“我和你師兄沒有仇,真正跟你師兄師姐有仇的人來了。”
順着賀承的視線看去,果然有兩道人影翻過矮牆,落進院中。
他們應該已經與最初蹲守在這裡的人通過氣,知曉哪間房裡住着人,精準找到有人的房間,趴在窗子上往裡吹迷煙。
鐘曉為人正直,對這種半夜跑來把人迷暈的行徑十分不屑:“琴劍山莊怎麼說也是四大門派之一,又是毒蒺藜,又是迷煙,到底是哪裡學的這些不入流的手段。”
賀承三教九流的朋友多,見過的鬼蜮伎倆也多,覺得他這師弟憨直得可愛,笑着提提醒:“你别忘了,卓莊主的夫人南婧是五毒谷傳人,你所謂的不入流手段,卻是人家的看家本事。”
今夜在屋頂上,賀承說的話沒一句是鐘曉愛聽的。他橫了賀承一眼,冷哼:“要這種本事何用,陰險卑鄙,非君子所為。”
“這些都隻是工具罷了,要緊的是人心。”賀承并不打算啰嗦說教,隻笑說,“你記着這話,總有想明白的時候。”說罷,他又想了想,悶悶咳了一聲,低低自語:“若你們永遠不明白,才是最好。”
幾句話的功夫,院子裡四處往房間裡吹迷煙的人已經找到陸曉憐門外來,兩人默契閉了嘴,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兩個人,待到他們往房間裡吹夠了迷煙,撬開房門進去,便一刻也不敢耽擱,縱身一躍,無聲無息地落在院子裡。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兩人特意将腳步落得極輕,剛剛在門外站定,便聽見一聲被極力壓制的驚叫自房中傳出,在靜谧的夜裡分為刺耳。
鐘曉心裡一沉,再顧不得什麼打草驚蛇,一掌推開房門。
房門被推開的瞬間,與他并肩而立的人閃身闖了進去,速度極快,帶起一陣冷冽的風,刮得他臉頰隐隐生疼。
聽見陸曉憐房間裡的動靜,賀承隻覺耳邊嗡地一聲響,腦中一片空白,顧不得體内湧動的内息,飛身掠出,徑直闖進去。
房裡竟然沒有人!
剛剛闖進來的兩個人不見蹤影,床上被褥散亂,也不見陸曉憐的身影。
賀承的心髒狂跳不已:“曉憐!”
剛剛喊了一聲,肩膀就被人輕輕拍了一下,緊接着,一個脆生生的女聲在他耳邊響起:“喂,小點聲,你要把整條街的人都叫醒嗎?”
賀承轉過身來,驚魂未定地看着站在百步之外的陸曉憐,渾身的力氣頃刻間被抽走一般,腳下發軟,險些一頭栽倒下去。他深吸了口氣平複心緒:“陸姑娘,你沒事吧?”
借着透進房間裡的月光上下打量一番,确認了陸曉憐毫發無傷,他終于稍稍松了一口氣,這時才顧得上問她:“剛剛闖進來的人呢?”
陸曉憐杏眼一轉,擡手往上指了指。
賀承順着她的手指看去,隻見天花闆上拉了張漁網,漁網裡結結實實地裹着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