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順瓊回客棧時,邱韫之正走出來。
他似看出她心中煩悶,便問了句:“怎麼了?”
“邱韫之。”李順瓊見他神色溫和,不知怎的想起他往日那些一晃而過的氣郁眼神。
他是如何将将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都掩藏得這麼好。
有的時候覺得他性子溫和得像江南水鄉的小公子,一言一行皆是彬彬有禮,恭儉溫良;有時又讓她覺得頗為狠厲無情,就如他那把長劍般,漂亮卻鋒銳,挨不得摸不得,生怕哪日傷了自己的手。
“你郁悶難消的時候,會做些什麼?”她問。
“我會做什麼?”他低眉,似是極認真的思考起來。
半晌。
他擰着眉,苦惱道:“我大抵會……練劍吧。”
李順瓊詫異:“隻練劍?”
“感覺練劍的時候沒人打擾,最自在。”邱韫之理所當然道。
他看着李順瓊微垂的嘴角,問:“你不高興麼?”
“無事,隻是問問。”
李順瓊繞過他,徑直向客棧裡走去。李家的事也不便向外人道起。
邱韫之追上她:“郎硯觀要去處理一些事情,我們要在栾州待上三日。”
“三日?”李順瓊聞言一喜。
這樣好歹有些時間處理李家的那間鋪子了。
她立即轉身又朝長街跑去:“邱宗主,多謝了!”
“你可是要去做什麼?”邱韫之見她神色變換之快,禁不住問道。
“去張氏商行。”李順瓊回過頭,看了邱韫之幾眼。
她不知又想到什麼,朝邱韫之招招手:“邱韫之,你可要與我一起?”
邱韫之沒問她要去做什麼,隻是乖順地點點頭:“好。”
他眉眼彎彎,彎成了好看的月牙弧,向來清清淡淡的眼神變得柔和,看上去開心得不得了。
李順瓊被他這種情緒感染,噗哧一笑:“你怎麼這麼高興?”
其實邱韫之從道觀回來後心情就一直低落。
那塊姻緣牌其實是幾年他路過栾州時,偶然聽聞清元觀的姻緣牌靈得很,便親自求了一塊仔仔細細地挂在那老樹上。
他在那老樹下站了整整一日,站至霜重夜寒。
直到有道士來趕他:“善人,還請盡快下山吧。清元觀要關門了。”
邱韫之看着老樹最高處的那一抹紅影,在夜色下殷紅如血。
很是醒目。
可姻緣牌上一個字也沒有。
他不知寫下什麼,是要求兩人早日相逢麼?可他又不甘于此,但是更多的,他隻敢想想。
生怕提筆寫下,便亵渎了她。
他想,若是諸位神仙神通廣大,必能看透他心中所求和那些不敢訴諸口的隐秘。
邱韫之再三祈求。
他最後朝那老樹深深一跪。
那道士似是于心不忍,走到他身邊道:“善人,你如此心誠,定會實現心中所求之事。”
“謝道君。”他低聲道。
寒夜,半月中他的影子被映在正中,月色灑在他身上,襯得身形愈發清瘦孤寂。薄劍在石闆上不小心刮到,随即便被他提起,像是怕聲音驚擾了天上人。
道士看他離去的身影,不禁歎了句:“癡人。”
可邱韫之再次來到清元觀時,卻看到他的姻緣牌被風吹落,搖搖無依地掉落在地上,殘破不堪。
邱韫之怔忡地看着那塊牌子。
心緒起伏,卻又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可一看到李順瓊站在他面前,朝他招了招手——他突然就甯靜下來,止不住的歡快。
邱韫之說:“想去幹些别的。”
“那就要勞煩邱宗主跟我走一趟了。”李順瓊笑意盈盈,指着不遠處的張氏商行道,“你可知這張氏商行的規矩?”
邱韫之腦中閃過一些曾聽過的傳聞,他低眉猜測道:“張氏商行的掌櫃不見外客?”
“嗯。這商行現在隻與老客戶打交道,或者與老客戶介紹的人做交易。我之前曾聽說郎家與張氏商行有過幾筆生意,現下郎大人不在,不如你扮作郎硯觀,跟我一起去?”
“那你扮作什麼?”邱韫之眸色愈深,他眼神中波光蕩漾,将那把薄劍掩于寬廣長袖中——已然開始扮成郎硯觀的模樣。
“郎硯觀可沒有兄弟姐妹。”他提醒道。
李順瓊故意逗他:“那我扮作遠房的好不好?”
邱韫之扭過頭去不看她。
“好好,沒想占你便宜。你我扮作一時夫妻,去會會着張氏商行的掌櫃如何?”
“你若是不願,盡管說,我不強求。”李順瓊道。
邱韫之走到李順瓊身邊,擡眼看着那張氏商行:“走吧。”
他彎起手臂,示意李順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