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氏見她如此抗拒,眸中透出不耐之色,口中卻道:“哎呦,你這孩子是不是病糊塗了,乖乖的,你不讓醫婆診脈,那醫婆便隻能直接給你施針了。”
這話乍聽是在勸洛清棠,其實透着威脅的意思。
謝氏顯得不耐煩了,一手掀開了綢被,然後眼神示意醫婆過來給洛清棠施針。
見狀,洛清棠想到夢境中謝氏的可惡行徑,不禁怒意頓生,置于身側的右手抓緊了尖頭的簪子,眼眸透着恨意盯着謝氏看。
見醫婆靠近床邊,謝氏伸手過來就要翻過她的身子,讓那醫婆刺她後頸的啞門穴,洛清棠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擡起右手,朝謝氏刺去。
“啊!”
簪子的尖頭直接刺進了謝氏的前手臂,痛得她尖叫出聲,猛得起身急急後退,就怕洛清棠會再刺來。
她穿着件秋香色的緞襖,頗厚實,那簪子尖頭刺進肉裡不過毫厘,但她仍隐約覺得滲出了血,傷處刺痛。
那醫婆的反應極快,已經退到了屏風邊上,面上泛着驚懼之色。
謝氏怒火中燒,沖着洛清棠叫罵,“小賤蹄子,竟敢傷我!來人,把她給我按住了。”
洛清棠因勉強發力,呼吸更為沉重,胸口劇烈地起起伏伏,但那雙杏眸死盯着謝氏,手裡的簪子也不放松。
謝氏身邊侍候的李媽媽急沖沖地開門進來,面容凝重,“夫人……”
謝氏指着洛清棠,狠聲道:“把她牢牢按住了,讓王醫婆給她施針。我冒着風雪,好心帶了醫婆來給她治病,她不但不領情,還傷我,真是不識好歹,狼心狗肺。”
洛清棠心頭微微一顫。
這才是大伯母謝氏的真面目,平日的賢良淑德、婉婉有儀都是僞裝的。
李媽媽看一眼床上的洛清棠,卻沒動,對謝氏道:“夫人,是秦家六爺的随從遞的名帖,人就在莊口。”
“秦六爺?”
謝氏連忙接過名帖,一看果然是秦家六爺大理寺少卿秦沐的名帖,皺眉道:“秦六爺怎會到老夫人的田莊來,他知道我在這裡?”
李媽媽又看了洛清棠一眼,道:“秦六爺好像不知您在莊裡,那個随從指名要見三小姐,趙莊頭來禀報,我疑心有人冒名,那随從就遞了秦六爺的名帖進來。”
謝氏一驚,“秦六爺知道洛清棠在這裡?”
聞言,洛清棠想起昨日她被送出城到田莊來,在城門口遇上秦六爺也出城,遣了個姓曲的婆子過來打招呼,問她出城去哪,她隻說要去田莊,沒說她沖撞了祖父的法事。
那婆子目光炯炯有神,身形頗為壯健,說她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
洛清棠隻說她因祖父病了,過于憂慮,此時想來,也許那時她已經被下藥,才會精神不濟。
夢中,秦六爺出城請莫神醫,是給秦家長房的二老夫人看病,秦六爺帶着莫神醫來洛家田莊投宿,是因雪越下越大,無法趕回城裡,還是因那婆子看出她被下了藥?
洛清棠心念一動,诓騙謝氏道:“秦六爺應該是帶了大夫來給我看病的。”
謝氏聽了一驚,狐疑地看向洛清棠。
洛清棠繼續以微弱的聲音道:“我出城時遇上了秦六爺,見我臉色不好,曾問我是不是身體不适,還說他要去請一位醫術高超的大夫給張老夫人看病,回城時會讓大夫來給我診下脈。”
洛清棠斷斷續續,好不容易說完了這段話,歇了好一會氣,見謝氏站在那不動,臉色驚疑不定,便又道:“大伯母不妨去問問,秦六爺是否帶了位姓莫的大夫來。”
謝氏看着李媽媽,李媽媽便道:“馬車在莊口,人沒下來,不知車裡有幾個人。”
洛清棠道:“随行的除了一個侍衛,應該還有個婆子吧。”
像是聽到她說了什麼不得了的,李媽媽馬上看了她一眼,轉臉面對謝氏詢問的目光,點頭道:“的确是個穿着程子衣的侍衛遞了名帖進來,至于是不是還有個婆子,要不奴婢出去看看?”
洛清棠喘口氣,道:“大伯母就這麼讓秦六爺在莊口等那麼久,天寒地凍的,就不怕得罪了人?”
謝氏一驚,陰沉地看了洛清棠一眼,轉身就走。
李媽媽緊緊跟着,聽到謝氏道:“王醫婆也出來。”
她趕緊拉上醫婆,急步出去。
洛清棠抓着簪子的手稍稍一松,想起夢境中,她和廖家嫡次子廖紹偉的親事因她的啞疾自然不成了,之後她便很難說親,直到十八歲,忠靖侯府的袁老夫人來提親,說的是秦六爺。
她養在深閨,患了啞疾後更是足不出戶,對名門世家及官場都知之甚少,因她和秦六爺定了親,祖母便跟她講了講秦家。
秦家書香世家、名門望族,已逝的長房大老太爺備受先皇器重,累官至戶部尚書,東閣大學士,如今二老爺秦泳是禮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六老爺秦沐如今是大理寺少卿,夢中與洛清棠定親時已被提為大理寺卿,為當今聖上股肱之臣。
這樣權勢顯赫的人家,謝氏自然是不敢得罪的。
洛清棠想不明白的是,她與秦六爺從未見過面,秦六爺為何要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