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消一會功夫,李媽媽領着水紋進來了,水紋看起來有些狼狽,發鬓有些亂,雙眼微紅,顯然是哭過了,她快步靠近床邊,哽咽着叫了聲,“小姐。”
謝氏訓斥道:“好好服侍三小姐,三小姐再有什麼差池,就找了人牙子來把你賣到山溝裡去。”
水紋惶恐地垂下頭來,“是,大夫人。”
洛清棠見水紋吓得面色發白,心中暗歎。
她身邊兩個大丫鬟,水漾較年長,人也機靈、沉穩,水紋性情活潑,雖不是個笨的,卻膽小些,因為奶娘跟着她來田莊,她便将水漾留在了府裡幫她看管院子。
她看一眼曲嬷嬷,曲嬷嬷會意微微點下頭,對謝氏道:“夫人,我喚莫大夫進來給三小姐把脈?”
謝氏沉着臉,微微颌首。
曲嬷嬷走近水紋,盯着她看,水紋擡眸看她神色,還好沒有被吓傻了,立馬會意,趕緊将青色纏枝紋的帷帳放下來。
曲嬷嬷一手抓住李媽媽的手腕,“這裡地方小,人多不便,李媽媽跟我出去吧。”
說着,将李媽媽拉了出去。
謝氏沒敢離開,她得看着莫大夫能不能診出洛清棠被下了什麼藥。
不消一會兒,莫大夫繞過屏風進來,曲嬷嬷幫他拎着藥箱也進來了。
水紋将洛清棠的一隻手從帷帳内移出來置于黃綢脈枕上,再将一條帕子鋪在她手腕上,莫大夫這才隔着帕子給洛清棠診脈。
帷帳内,洛清棠目光無神地盯着承塵看,可心裡怦怦直跳,盼着莫大夫能診出她究竟被下了什麼藥。
帷帳外,謝氏也盯着莫大夫看,心也怦怦直跳,全然沒留意自己這副緊張的模樣落在曲嬷嬷的眼裡,暗自揣摩。
莫大夫閉目半晌,終于睜開雙目移開手指,卻面無表情,垂目沉吟片刻才道:“謝夫人,聽說府上的洛老太爺昏睡不醒?”
謝氏一怔,不解這姓莫的大夫怎麼突然提起了老太爺,不多思索便回道:“是,我家老太爺撞了邪。”
莫大夫呵呵笑了幾聲,“洛三小姐也是中了邪氣。”
床上的洛清棠一愣,疑惑莫神醫為何說她中了邪氣,這和夢境并不同。
難道她未被那醫婆施針,沒有變啞,莫神醫便診不出她被下了藥?
而謝氏聽了莫大夫的話,心口一緊,“中了邪氣?怎會……”
莫大夫收起笑容,目光灼灼地看她,“說不準洛三小姐和洛老太爺是一起中了邪氣。”
謝氏頓時驚恐,面色驟變,身子晃了晃,曲嬷嬷及時地伸手扶住她,盯着她的臉瞧,“夫人小心。”
謝氏回過神來,心念一轉,洛清棠明明是中了毒,這個大夫卻說她是中了邪氣,看來不過是個裝模作樣的庸醫。
秦六爺是聖上欽點的榜眼,堂堂大理寺少卿,聽說多智如近妖,沒想到也會看走眼,将一個招搖撞騙的庸醫當成了醫術高明的神醫。
謝氏心中不屑地哼一聲,面上卻露出憂慮之色,“那可怎麼辦好?府中請了觀明真人來給老太爺做法事驅邪,眼下還不見老太爺醒過來……”
莫大夫面帶笑容,一副完全不需要擔心的神色,“沒關系,我這有個方子可以驅除邪氣,洛三小姐吃了保管會好起來,我再給她開個藥膳方子調養一段時日,便無礙了。”
“這……”
謝氏忍不住看向曲嬷嬷,好像曲嬷嬷能作主似的。
她想,秦六爺叫這個婆子跟着過來,不光是給大夫提藥箱的,應該是讓這個婆子起些作用吧。
曲嬷嬷正色道:“夫人,莫大夫醫術高明,不會有錯。三小姐中了邪氣,得趕緊驅除為好。”
謝氏聽了,很想笑出聲來。
好好好,那就讓洛清棠吃這個庸醫開的所謂良方,出了什麼事,她親祖母和親父母便找秦六爺算賬去。
正好謝氏壓根不想洛清棠好起來,順利地和廖家說親。
謝氏鄭重道:“那就請莫大夫開方子吧。”
莫大夫起身走出内室去開方子,曲嬷嬷走近床邊,溫聲對帷帳内的洛清棠道:“三小姐放心,莫大夫醫術高明,心中有數,吃了他的方子,您定能藥到病除。”
謝氏聞言,瞥了曲嬷嬷一眼,覺得可笑之極,嘴角泛着一絲譏笑繞過屏風出了内室。
洛清棠聽了曲嬷嬷的溫言細語,轉念一想,心中便有了底,弱弱地應了一聲,“我知道了。”
莫大夫應是診出她中了毒,想到這必定是内宅裡的龌龊事,不願惹這些是非上身,便胡謅她中了邪氣。
夢中謝氏幹了許多惡毒之事,洛清棠必須得提防,可夢中她至死都不知道下毒的究竟是何人,隻知謝氏請來的醫婆給她施針導緻她成了啞巴,不知是有意的,還是那醫婆醫術不佳。
如是謝氏下的毒,眼下謝氏當莫大夫是庸醫,以為他開的方子不能解毒,或許暫時不會再加害于她。
莫大夫說也許她和祖父是一起中了邪氣,使她不由想起夢中祖父最終雖然醒了,卻身體衰弱不堪,從此卧床不起,聽聞父親的噩耗便悲憤而逝。
所以她必須得請求莫大夫趕緊去給祖父診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