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夫人看一眼清棠明豔卻仍顯蒼白的臉,微歎一氣,讓水紋給她解了鬥篷,拉她到臨窗堆漆螺母羅漢床坐下。
似是仍不放心,坐下後林老夫人又細細打量清棠。
洛清棠隔世又見祖母,思念之情更是如泉湧,也細細看着祖母。
祖母穿着暗紋色的八吉紋革絲褙子,頭發梳了圓髻,隻簪了柄番青石簪,應該是為祖父的病焦慮,面容略顯憔悴,但比起前世祖母臨終時顯得年輕許多,仍可見年輕時的豔麗之姿。
洛清棠生得明豔絕色,三分像母親,七分卻是像了祖母。
畫眉端了茶水過來,洛清棠惦記祖父的病情,喝了兩口,問道:“祖母,莫大夫今日可來給祖父診脈了?”
林老夫人微點頭,“來過了,莫大夫剛走,你就回來了。你是挂念你祖父,才不顧自己身子回府的吧?”
想到剛才洛清棠進房時似是傷感的神色,喊她“祖母”時像是受了什麼委屈似的哭腔,便又問道:“棠姐兒,你在莊上是不是受了什麼委屈?”
洛清棠聞言,微微垂眸,祖母性情雖溫順柔和,卻是個聰明的人,她顯得異常,祖母自然看得出來。
見清棠不語,林老夫人想起前日曾秦六爺似有意似無意提起謝氏帶了個醫婆給清棠看病,眉心不由一緊。
“棠姐兒,宋媽媽回府說你病了,我當時在照顧你祖父,你大伯母并未告訴我,卻帶了個醫婆去莊裡給你治病,過後你大伯母說找不到大夫,情急之下才帶了醫婆過去。棠姐兒,你告訴祖母,那個醫婆是不是對你做了什麼?或者你大伯母對你做了什麼?”
洛清棠正欲開口,這時門外傳來了謝氏的聲音,“是三小姐從莊裡回府了嗎?”
門外畫眉應道:“是三小姐回來了,在房裡和老夫人說話呢。”
林老夫人聽了,對王媽媽微微颔首,王媽媽便去撩了簾子,讓謝氏進來。
謝氏穿着深藍如意紋織花褙子,梳了牡丹髻,戴着一支蓮花金簪,細長的鳳眸微微帶着笑意,到了林老夫人跟前行禮。
林老夫人點頭示意她起身,之後洛清棠起身給她行禮。
謝氏将清棠扶起來,看着她說:“棠姐兒怎麼自己回來了,怎麼不打發個婆子回來說一聲,我好安排了護衛去接你,這冰天雪地的,要是出了差池,你祖父、祖母可要心疼了,大伯父、大伯母也不好跟你父母交代。你身子可好些了,趕緊坐下。”
洛清棠看着謝氏的假模假樣,不跟她客氣,順勢坐回羅漢床上,淡淡一笑,“我也是今日起來見身子好了許多,想是莫大夫開的藥方将我體内的邪氣都驅除了,心裡惦記着祖父身上的邪氣是否也驅除了,便急着回府了。田莊離京城不過半個時辰的路程,倒不必先派了婆子回來勞煩大伯母。”
聽到“邪氣”二字,謝氏嘴角微微一抽,目光微閃,洛清棠看在眼裡,不動聲色,端起青釉白瓷的茶盞喝茶。
謝氏輕笑一聲,“三丫頭真是個孝順的好孩子,老太爺知道你這麼惦記他,這體内的邪氣才剛驅除,便急着回府了,一定很高興。”
她話音剛落,林老夫人就皺眉不悅道:“誰告訴了老太爺棠姐兒中了邪氣?”
謝氏像是發現說錯了話,驚慌地縮了縮脖子,垂下眸來。
林老夫人惱了,聲音便高了起來,“是誰?”
洛清棠端着茶盞,盯着謝氏看,以她前世對謝氏的了解,她這般顯然在裝模作樣,并未真的懼怕了祖母,似是打着什麼算盤。
謝氏讷讷道:“老爺剛去看了老太爺,老太爺問起了棠姐兒,老爺一時不慎說漏了嘴,老太爺知道了棠姐兒也中了邪氣,就……就……”
“就什麼?”
謝氏吓了一跳,脫口而出,“就動了氣。”
林老夫人聞言頓時一急,猛站起身來,還沒站穩,突然身子就晃了一晃。
洛清棠一驚,情急之下起身去扶祖母,手裡端着的茶盞一松,掉在地闆上“哐”的一聲碎了。
王媽媽就在林老夫人身旁,及時地扶住了她,安撫道:“老夫人,您别急,老太爺若真有什麼不好,大夫人也不會有心情跟三小姐說了這一會兒話了,早一進門就急着向您禀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