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洛大老爺喝了茶,面容微緩和了,謝氏才敢開口問道:“老爺可想吃些什麼?”
洛湧手轉着黑釉兔毫茶盞,不答反問道:“說了什麼?”
謝氏知他在問馮媽媽跟她說了什麼話,便一五一十地跟他說了,末了道:“三丫頭應該是疑心了,也不知老太爺和老夫人有沒有疑心。”
見洛大老爺不作聲,她又将洛清玉的委屈說了,隻見洛大老爺擡眸,微眯的眼眶内透出陰冷,謝氏心頭一緊,“玉姐兒……”
洛大老爺打斷她,“她要是不想要廖家那門親事,那就給蓉姐兒。”
謝氏忙道:“玉姐兒還小,我會好好教導她。蓉姐兒才十二歲,廖家怎麼可能願意。”
說着,她心裡暗惱,洛清蓉不過是個庶出,妄想攀上廖家也不怕無福消受,折了壽。
謝氏不由疑心白姨娘是不是癡心妄想了,跟老爺吹枕頭風了。
怕洛大老爺仍遷怒于清玉,謝氏轉了話題,“老爺,老太爺已經能坐起來了,眼下怎麼辦?您看還要不要再把觀明真人請進府裡?”
洛大老爺冷聲道:“父親又不是傻子,還不知道觀明是個騙子嗎?你是傻子嗎,連三丫頭都知道中了邪氣不可能吃幾副藥就能好,你怎麼還想着讓那個道士過來?”
洛湧的聲音雖平,卻冷得謝氏心口顫了顫,“我……我隻是不甘心功虧一篑。”
洛湧冷眼盯着她,“如果你在田莊讓那個醫婆給三丫頭紮一針,三丫頭成了啞巴,也不領着那個莫大夫回府給父親治病,事情早成了。”
謝氏不敢直視洛大老爺那雙陰鸷的眼睛,“三丫頭似是知道我的心思,拿了簪子刺我,說秦六爺請了大夫來給她治病,我哪敢得罪秦家。原以為那個莫大夫說三丫頭和老太爺中了邪氣,應該是個庸醫,哪想到……”
“你就是個蠢貨,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秦沐是什麼人,首輔魏大人說他多智如近妖,他能請個庸醫來給秦家二老夫人看病?”
說着,洛大老爺氣不過,一手摔了茶盞。
謝氏吓了一跳,整個人呆住了。
雖說這不是洛大老爺第一次這麼發脾氣,可每次她都被驚吓到,就怕哪日他氣極了摔到她身上。
門外的春紅和秋葉也是吓得不敢動,馮媽媽剛好回到院子裡就聽到茶盞被摔的聲音,上了台階闆着臉道:“還呆着幹嘛,還不快點進去收拾。跟老爺、夫人說我有事禀報。”
春紅和秋葉隻好戰戰兢兢地挑開簾子進了屋,一個收拾地闆上的碎片,一個趕緊取了幹淨的茶盞來給大老爺倒茶。
春紅倒了茶,聲音微抖道:“老爺,夫人,馮媽媽在外頭,有事禀報。”
謝氏不敢吭聲,洛湧冷着臉道:“叫她進來。”
春紅趕緊轉身去挑開了簾子,馮媽媽垂着頭進來。
洛湧問她,“什麼事?”
“李媽媽和妍香苑的錢婆子今晚喝酒,聽錢婆子說三小姐這邪氣中得挺深的,夜裡睡覺常喘不過氣來,這身子虧損得厲害,有時會使不上力,還頭暈眼花的,估計這大夫開的藥沒用,這人中了邪氣,哪裡是找個大夫開幾副藥吃了就能驅邪的,還是得要請了和尚道士來做法事才成。”
謝氏錯愕,看向洛湧,“老爺,這……這麼說三丫頭并沒有好,秦六爺請的那個大夫根本沒有對症下藥。”
洛湧繃着臉,眼眯着了一條線,沉思不語。
謝氏看他那雙眼睛,就如看到了懷遠侯府的謝老太君,她的姑祖母。
屋裡靜悄悄的,洛大老爺不出聲,誰也不敢說話,就怕驚擾了他的思考,惹他發怒。
半晌,洛湧擡眸,雙眸微張開了些,看着謝氏道:“你明日去問問王醫婆怎麼回事。不過,這個消息可以透給廖家知道,三丫頭就算沒成啞巴,人也是殘了的。”
聞言,謝氏眼睛頓時一亮,“沒錯。鄭夫人在忠靖侯府的賞蘭宴上看到三丫頭好顔色,覺得和廖解元般配,這才托了李夫人來提親的,如果知道三丫頭身子虧損了,不好生養,為了廖解元的子嗣着想,肯定不會再想結這門親。”
忠靖侯府賞蘭宴前一日,洛清玉忽染風寒,喉嚨劇痛,話都說不出口,隻能抱憾沒去赴宴,不料洛清棠竟在宴上被鄭夫人看上了,謝氏又是懊惱,又是悔恨,早知如此,她肯定将清玉從床上拉起來,就算在宴上當個啞巴,也要露個臉。
洛湧冷冰冰看謝氏一眼,“這事不要再辦砸了,我們長房必須與廖家結親,事關我的前程。”
說完話,他站起身來,走出了屋。
謝氏張嘴想問他要去哪,可想到老爺最忌諱她打探他的行蹤,便閉嘴了,朝馮媽媽微擡下巴。
馮媽媽會意,走了出去,過了一會兒回來,小心翼翼道:“老爺去了綠猗院。”
綠猗院是白姨娘的院子。
謝氏聽了,氣不打一處來,擰着帕子冷笑幾聲,卻心梗着說不出一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