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息處門廊下站着不少丫頭和婆子,袁樂萱見了一愣,然後與洛清棠說道:“哎呀,是我大姑姑來了。”
大姑姑?不就是西甯郡王妃。洛清棠沒想到這麼巧,初次來忠靖侯府作客,竟會遇上了西甯郡王妃回娘家。
她微微一笑,垂眸而立,并不言語,聽憑袁樂萱安排。袁樂萱見洛清棠并未求見,明顯毫無攀附之心,不由詫異她的淡然心境。
袁樂萱笑道:“既然我大姑姑來了,我須得給她問好請安,如若我大姑姑準許,你也進去見見吧。”
于是,她跟守在門外的丫頭說了,丫頭便進屋裡禀報。不一會兒,屋裡一個身穿蔥綠杭綢大襖的丫鬟掀了簾子出來,穿金戴銀,眉清目秀,一看就是貴人身邊有體面的,她看着洛清棠與袁樂萱笑道:“二小姐,洛三小姐請進來吧。”
洛清棠便跟在袁樂萱身後,低眉垂目地走進了宴息處,頓時暖融融的。迎面是一座兩扇沉香木透雕花卉屏風,後頭傳來一女子聲音道:“哦,秦六爺來了?皇上命他協同北安王審理簡景真的案子,他竟還有這個閑情逸緻來串門,真是心寬呀。”
另一女子低聲道:“聽說已經認罪了。”
“啊,認罪了?”
洛清棠在袁樂萱身後聽了,心想先頭說話那女子不會是西甯郡王妃吧。這時,那個丫鬟揚聲道:“王妃,二小姐和洛三小姐進來了。”
屏風後面的人說道:“讓她們過來。”正是先頭說話的那女子的聲音。
洛清棠跟着袁樂萱,繞過屏風進去,隻見一個韶華已逝,氣韻尤佳的女子坐在羅漢床上,穿戴雍容華貴,其下方坐着一個身穿寶藍色寶瓶紋樣妝花褙子的婦人與一個身穿桃紅灑花襖的女童。
洛清棠要行肅拜禮,西甯郡王妃卻道不用多禮,叫丫頭搬了椅子來給她們坐,洛清棠便與袁樂萱行了個萬福禮,經袁樂萱介紹知道那婦人與女童是長房的夫人張氏與三小姐袁樂悠,自是也過去行禮。
張氏看着洛清棠笑道:“洛三小姐果真花容月貌。”
洛清棠聽了張氏這揶揄的語氣,自是猜想張氏已聽聞過她的事,無非是她中了邪氣,京城廖家悔親,反與洛家長房定親。相較起來,張氏小家子氣,更顯金陵名門李家出身的侯爺夫人李氏端莊知禮。
洛清棠神色淡然,不動聲色。
西甯郡王妃聞言,打量洛清棠一眼,“原來洛三小姐美名在外,我竟從未聽說過。”
張氏掩嘴輕笑一聲,“我也是最近才聽說的。京城廖家最近才與洛家長房定了親。”
西甯郡王妃以為因廖家與洛家定了親,洛清棠相貌之美這才被傳揚,便微颔首道:“原來如此。”
可大家閨秀隻被傳說貌美,不提才華,總歸不是件好事,所以西甯郡王妃并不多言,叫洛清棠與袁樂萱坐下說話。
等袁樂萱坐了,洛清棠這才端凝坐下,西甯郡王妃見她雖面容明豔,裝扮卻素淡,舉止端莊,毫不張揚,雖仍掩不住動人姿色,卻可見此女性情娴靜溫和,心中暗暗點頭贊許。
且西甯郡王妃不由想起林老夫人年輕時也有美名,但為人卻頗為低調内斂,洛三小姐是林老夫人嫡親的孫女,自是不差。
袁樂萱坐下後笑道:“大姑姑,大伯母,清棠姐姐也寫了手好字,她給祖母抄了一篇心經,祖母看了頗為歡喜,愛不釋手,還說要供奉在她的佛堂裡呢。祖母說前幾日在李老夫人壽宴上看到了清棠姐姐以梅花篆字給李老夫人抄的經文,便十分喜歡,這才想清棠姐姐以簪花小楷給她抄篇心經,沒想到清棠姐姐的簪花小楷也頗有造詣,不輸名家。”
洛清棠聞言,便對袁樂萱又多了幾分好感。隻見西甯郡王妃驚詫地看着洛清棠,說道:“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竟還會梅花篆字?”
能得李老夫人與她母親十分的喜歡,洛清棠書法的造詣自是不凡的。
洛清棠忙客氣說:“袁二小姐高贊,清棠愧不敢當,還請王妃莫要當真,羞煞了清棠。”
西甯郡王妃見她言語謙遜,神色不卑不亢,眸中的贊許之色又多了幾分。
張氏看了洛清棠一眼,卻笑道:“洛三小姐小小年紀,書法便了得,看來是打一出生就練的功夫了。”
張氏這陰陽怪氣的言語聽來讓人心中不悅,可洛清棠也深知如無前世日夜苦練,這一世她未能有此造詣,倒也不怪張氏生疑。清棠處之泰然,并不辯駁一字。
袁樂萱卻是蹙眉看向張氏,欲言又止。
這時門外丫頭禀報沈姑娘來了,說三老爺聽說洛三小姐會寫梅花篆字,想請洛三小姐去鶴鳴院論書法。
洛清棠聽了驚詫,心想袁家還有個三老爺?且還想見她?隻見西甯郡王妃與張氏面露詫異之色,顯見也感意外,而袁樂萱笑道:“三叔什麼時候對書法也感興趣了,竟要請清棠姐姐去論書法?三叔能論出個什麼名堂來?我倒要去瞧一瞧。”
西甯郡王妃笑了笑,叫沈姑娘進來問話。
隻見一個身穿柳綠色錦襖、桃紅撒花裙的女子走了進來,秀麗婀娜,盈盈而拜。洛清棠也不知是否錯覺,隻覺得對面的張氏似是眸中閃過一絲鄙夷之色。
西甯郡王妃看了沈姑娘一眼,淡淡地叫她起身,然後問她,“三老爺怎會想到找洛三小姐論書法,全京城誰不知道他舞槍弄棒騎射可以,寫的字卻是見不得人的,他還是别在小姑娘面前丢人現眼罷。”
沈姑娘微笑道:“三爺也是聽秦六爺說李老夫人最近得了一部梅花篆字經文,是洛三小姐寫的,三爺感慨自從李老夫人傷了手,已多年未曾見過像樣的梅花篆字,洛三小姐的梅花篆字既然能得李老夫人喜愛,必定不俗,便想見識一番。三爺哪裡能懂書法,我猜想他不過是見一見少年英才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