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姜明月,他繼母的外甥女,他有些松懈了。
馬車停在了吳州府衙前。
吳州知府站在府門外,見到周诩,富态的中年人露出谄笑,立刻迎了上去。
“世子,您來了。”
“人在牢裡?”
“在地牢裡。您——”
“帶路。”
吳州知府話被打斷,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卻不敢置喙,連忙在前面帶路。
他本以為這位世子不會想去地牢那種地方,畢竟他當官這麼多年,總共也沒去過幾次地牢那種地方。他去一次都覺得渾身難受。
順着狹窄的樓梯走進地牢,陰暗潮濕的氣息撲面而來。鐵欄後犯人掙紮,鐵鍊發出刺耳的聲音。黑色錦緞的靴子踩在地上,濺起渾濁的水花,而周诩卻置若罔聞。
牢門被打開,獄卒拉出一人。
他趔趔趄趄地被壓在地上,擡起頭看去。
眼前的公子一襲青衫,高高在上,和他身上已經看不出顔色的衣服天差地别。周诩垂着眼看着他,一雙桃花眼中似神佛般含着悲憫。
地上的人認出了他,忽然生出了希望。若是落到定國公那位公子的手上,他一定沒好果子吃,而武昌侯世子就不同了。他為人溫潤如玉,剛入朝時,還會彬彬有禮地與他打招呼。
“周世子,周世子你饒我一命,我也是被逼的,我沒辦法——”
他說着,想要上前抓周诩的衣擺。
“劉侍郎,好久不見。”
周诩從随安手中接過長鞭,在劉侍郎要碰到他的袍子時,揮了下去。
劉侍郎吃痛地跌倒在地上,不敢置信地捂住傷口。
“周世子!”
“啪——”
又是一鞭子,劉侍郎的衣服上瞬間多了一道血痕。
他匍匐在地上,再也起不來。
“身為兵部侍郎,裡通外國,與蠻族勾結,是為叛國。潛逃,罪加一等。”周诩歎了口氣,“若是你說出還有誰,我便繞你一命,如何?”
劉侍郎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周诩等了一會,不見他回應,回身坐到獄卒搬來的圈椅上。
“燒熱油,給我澆,澆到他開口為止。”
劉侍郎蓦地擡頭,狠狠地看着周诩,隻覺得他的謙和此刻都與如惡魔的低喃一般。
“怎麼樣?”周诩笑容不變。
“就我一個人,沒有其他人。要殺要剮随意!”他吐出一口血,雙眼猩紅。
“油來了嗎?”周诩轉頭,一旁的獄卒連忙提着一個鐵桶上前。
一旁的吳州知府早就吓得僵在原地。
他怎麼也沒想到,武昌侯世子的手段一點也不輸那些武将和酷吏。
想到自己曾經對他看上的女人動的那點年頭,如今見到獄卒真的拿來了熱油,吳州知府頓時吓得一陣反胃。
“肖知府先回去吧。”
吳州知府如釋重負,逃也似的走了。
周诩不在乎他,隻盯着地上的劉侍郎。
“害死了那麼多人命,平民,婦女,孩童,隻你一個人的命怎麼還的起?”他淡淡地說,“澆吧。”
尖叫聲撕心裂肺,血水漸漸染紅了地面。周诩靜靜地坐着,神态自若,眼中無波無瀾。
随安望着他的背影,歎了口氣。
世子這一陣子,大概又要睡不好了。
等他們再走出府衙時,已是夕陽西下,陽光卻依舊猛烈。周诩迎着夕陽有些晃神,下意識擡手擋住陽光。
“公子。”
忽然,眼前被陰影籠罩。周诩放下手,見有人撐着傘,站在他面前。
傘下的姑娘一身荊钗布裙,卻難擋她出色的容貌。她笑容柔美,不卑不亢地讓人打量。
“你是?”
“公子不認識我了。我是明月的朋友。”
周诩沉吟片刻,想起來她是誰了。
然而他對此沒什麼興趣,隻點了點頭。
見他如此,小春也不惱,隻将手中的傘遞過去,“這會日頭大,公子用我的傘吧。”
“不必。我乘馬車。”
周诩一笑,拂身上了馬車。
小春點點頭,收回手,也不再多言,目送着馬車漸行漸遠。
而之後幾天,姜明月都沒再見過周诩。
她知道他有公事要做。如他們這樣的人,從京城遠道而來江南,必定不可能隻是來遊玩的。聽門房的人說,世子早出晚歸,十分忙碌。
姜明月在院中沒什麼事做,每日不是繡帕子,便是在院子裡閑逛。
她倒是想去找小春,可若是出門便需要告知周诩,姜明月并不想用這種小事打擾他。她隻得盼望離開吳州之前有機會再見小春。
可自她被帶回來,周诩沒有去過她房中一事,卻在别院中漸漸有了風言風語。
姜明月的真實身份,随安沒有張揚,底下的人便不知道。他們原本以為這姑娘不知何方神聖,讓世子終于動了凡心,然而幾天下來,卻也沒見世子去她房中,眼瞅着就是失寵的樣子。
很快,便有嘴碎的人開始議論,世子帶回來的這姑娘,實際就是個障眼法,更有甚者,不知道從哪裡聽到風聲,認為姜明月是世子要帶回去送給哪位王爺的瘦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