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徐徐從窗戶的縫隙吹來,單薄的衫子領口微敞,被風吹得起起伏伏,若薄紗在輕撫她的肌膚。
周诩移開眼。
他将還帶着血腥味的大氅拿起,起身出門,喚了随安來。
“取件幹淨的氅衣來。”他将大氅遞給随安。
“是。表姑娘——”
“她歇下了。”
“世子是要送表姑娘回去嗎?不如……再試一次。”
周诩神色隐在暗處,晦澀不明。
“不用。”
他轉身。随安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
世子說的不用,是指不用再試。而他,也不準備送表姑娘回去。
随安站在原地,許久,歎了一口氣。
姜明月是在陌生的房間醒來的。
她直起身子,有些茫然地望着眼前房間的布置。
房中布置十分簡單,清一色暗色的陳設,唯獨中間有一扇巨大的山水畫屏風。雪白底上是青綠的山水,山巒疊嶂連綿。
她呆呆地望着那山間垂釣的老翁出神,好一會才回神,憶起昨夜之事。
她忽然睜大眼睛。
這難道是公子的房間?
姜明月知道,她身上沒什麼不适,昨夜自己定然與公子什麼事都沒發生。然而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公子的卧房。
這時,門口傳來輕輕的敲門聲,紅袖的聲音傳來:“姑娘起身了嗎?”
“起了。”
姜明月急急蹑履。不等她起身,門被推開,紅袖端着水走了進來。
“姑娘!我伺候姑娘洗漱。”她朝姜明月眨了眨眼。
姜明月見到她也十分欣喜。
“昨夜沒見到姑娘回來,後來聽随安哥哥說姑娘在世子那歇下了。”
姜明月雙頰微微泛紅。可她摸着手下的被衾,抿了抿唇,還是忍不住問:“那……公子呢?”
昨晚公子也歇在這嗎?
“嗯……我沒見到世子。世子好像在書房呢。不過,世子讓姑娘等下去他那用早膳!”
姜明月原本還有些失落,然而聽到後半句,她眼睛一亮,露出笑容。
書房中,周诩将手中的信折起。一早,從楓便匆匆從外面走了進來,說京中來信。
而這信上,無非就是催他盡快回京。
“提前三日回京。”
“是。”從楓應聲,轉身欲走,又被周诩叫住。
“若是姑娘要出門,多留意她那個朋友。”
從楓一愣,不知道世子為何這麼說。但他不能質疑世子的命令,自然應下。
周诩桃花眼微眯。
他沒有和姜明月說過,他在酒樓見過那個小春。
這酒樓并非一般酒樓,來往的皆是權貴,單是普通百姓想要進來就很難。而那日,他不僅看到了小春,小春穿的也不是布衣,而是一身绫羅。
他從樓上望下去,看着侍女領着她進了一個廂房。
若她隻是個從花樓逃出來的姑娘,又怎麼可能這幅打扮出現在那裡?
他沒興趣知道去探究這其中的緣由,隻是若姜明月還要與她接觸,那他不得不防。
周诩并不打算告訴姜明月這些事。
他不想她知道這些。若是可以,他也希望自己的猜想是錯的。
而姜明月得知後日便要回京後,自然想到與小春告别。
“後日回京?”姜明月手上的動作一頓,“那公子……我可以今日去見小春嗎?我保證,這是最後一面,”
她知道公子今日似乎是休沐在家,她也不願耽誤行程。可小春是她在吳州為數不多牽挂的人了。因她此番離開吳州,也不知何日還能再相見。
人生短暫,而如她們這般出身的女子,更是命如浮萍,又如春花般脆弱。
姜明月許久以前就知道這一點。
她臉上的笑容依舊明媚,仿佛無憂無慮。
周诩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似乎看穿了她所想之事。他沒有阻止,隻笑着對她點了點頭。
“我昨晚已經答應過你,自然不會食言。你若是想今日去,那便去吧。”
一旁的從楓神色一凜,立刻想起世子吩咐的事。
然而他隻聽世子頓了頓,似是在思索,接着又道:“不過這次,來回你便與我一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