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月醒來時,紅袖正在支着頭,在一旁的墩子上打盹,陽光在她身上印出木窗镂空花紋的影子。姜明月晃神,直到她一動,身上傳來的酸痛才讓她猛地憶起方才發生了什麼事。
囫囵掃了一眼,沒看到鞋子,姜明月也不願彎腰,索性不再去找。她忍着痛,赤着腳下了地,推開窗戶。
遠處,夕陽染紅了天際。她站着,直到風吹進來,她打了個冷顫,才覺得冷,渾身難受。
紅袖被這動靜驚醒了。她猛然睜開眼,見床榻上無人,這才發現窗前的姜明月。
“姑娘!”她着急,腿上發麻,一個趔趄站起身,去扶姜明月。
“姑娘怎麼下床了,連鞋都沒穿。”她讓姜明月坐回去,用帕子給她擦了腳,将鞋穿上。
姜明月本想安慰她,可卻失了力氣,說不出話,隻得對她笑笑。
等重新穿戴好,姜明月才讓紅袖扶着她,出了房門。
随安遠遠站在石階下。聽到聲音,他擡起頭,對姜明月施了個禮,并不上前。
“姜娘子,世子出門了,晚些時便回來。他讓娘子好生休息,并請了女醫。”
他對姜明月的稱呼已經改了。姜明月發現了,可她沒心思再想,隻點點頭,扯出笑容,“多謝。”
她并未完全恢複體力,光是站着便有些發暈。随安見她臉色蒼白,不再多說,讓紅袖攙着她回了房。
姜明月剛在榻上坐下,女醫便來了。女醫看着有些年紀,生得慈眉善目,見到姜明月後也不多說,隻幫她把脈。
“娘子放心,并無大礙,修養幾日便好了。”她溫聲道,“隻是身體裡還有餘毒未清,容我為娘子開服藥,喝幾日也就是了。”
“多謝大夫。”
女醫見着這樣溫柔貌美的小娘子與自己女兒年齡相仿,便忍不住多說幾句,“娘子體弱,這幾日就不要與夫君同房了。”
姜明月臉“噌”得紅了。她知道女醫是誤會了,想要解釋,卻又覺得大概三言兩語是說不清的,索性沉默。
女醫知她臉皮薄,不再多說,笑了笑,繼續收拾東西。
“過幾日我再來替娘子檢查。”
姜明月抿唇。她後日就要離開了,定是不能再見。
女醫收拾好了東西,剛起身要走,姜明月終是忍不住,開口叫住她。
“大夫稍等,我……”她垂着眼,聲音極低,“我想求一副避子的湯藥。”
女醫愣住了。
“娘子……”
她原以為這娘子應與她夫君感情極好,剛才也是那一身貴氣的公子親自來醫館找的她,希望她去府上替身體不适的娘子看病。沒想到,這位娘子會問自己要避子藥。
可她也不好幹涉他人的家事。既然這位小娘子說了,她隻得點頭。
“避子湯性寒,我與娘子開稍微溫和一點的。”
姜明月點點頭。她在花樓多年,自然知道這避子湯的藥性。
隻是自己身份前途未蔔,若是真有一日被公子厭棄,又何必讓無辜幼兒跟她一起受苦?
“還望大夫莫要告訴旁人。”
女醫神色複雜地應下。
紅袖将煎好的藥端來,姜明月服下後,才沉沉睡去。
“娘子睡下了?”
紅袖端着藥碗回來,正好遇見江嬷嬷。江嬷嬷是這别院唯數不多的管事嬷嬷,細心能幹,現下被指給了姜明月。她對此沒什麼意見,畢竟常年在這江南别院也沒什麼盼頭,而這姜娘子能得世子青眼,定是個好的。
紅袖點點頭,“娘子喝了藥便歇下了,怕是累着了。”
“你去守着吧。這裡我來就是。”
紅袖不疑有他,也覺得不能讓娘子一個人睡着,便轉身回了房。江嬷嬷接過她手裡的藥盅回到小廚房。
“嬷嬷來了?快給我,我來拿。”
廚房的婆子見到江嬷嬷,連忙上前。
江嬷嬷謝過她,轉身欲走,忽然聽到那婆子“咦”了一聲。
她端着托盤,邊朝裡走邊自言自語,“娘子隻喝了一盅啊。怎麼方才紅袖姑娘借走了兩個藥盅?”
“另一個剛才就說用完了,已經還回來了。你那時定是去哪偷懶了。”
“呸,我不過是走開一會……”
江嬷嬷聽着,卻皺起眉頭。
她轉身,叫住二人,“剛才紅袖煎了幾副藥?”
許是喝了藥的緣故,姜明月一覺竟睡到了天亮。她睜開眼,隻覺得身上雖然還有不适,可酸痛卻輕了許多。
“醒了?”
姜明月一驚,連忙支起身子。隔着紗帳,她看見周诩坐在窗邊的榻上。
她有些意外,沒想到公子會出現在她的房中。因為并未挑起紗帳,她看不真切,隻是姜明月不需要看清,便能在腦中勾勒出他的面容。
昨日的情形她大多都記不清了。唯一記得的,便是他眯着桃花眼,掐着她的手腕,明明是要顧及她的傷口,可其他動作卻毫無顧忌。
他茶珀色的眸子注視着自己,姜明月才發現,他眼下還有一顆極小的痣。她另一隻沒被抓住的手想要去碰,卻被周诩壓下,很快便無暇去想這事。
周诩似乎是在等她。姜明月回神,掀開床幔。她剛想去拿床邊的披風,卻又停下,隻穿着單薄的衫裙下床與他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