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點是顧雲棠定的,沈樾趕過來的時候,顧雲棠已經坐在包廂裡吃茶,不遠處的舞台上,一名典型的江南女子穿寶藍色高領旗袍,膚白,面容婉約,模樣姣好而清冷,懷抱琵琶在唱評彈。
服務生半推開門,邀約客人入内。
沈樾伸手推開包廂的門,顧雲棠半阖眼,指頭輕扣桌面,一副惬意從容的模樣。
他的烏發皆往後梳去,露出寬闊的額頭,嘴角含笑,神色卻十分的凜冽,聽見聲響,依舊沉浸在評彈中,沒有擡起頭朝沈樾看去。
沈樾抿嘴,走近,在顧雲棠的對面坐下。
他的身邊并不缺乏女人,沈樾如是想,既然如此,為什麼要去糾纏已婚的女人?
顧雲棠睜眼,抱歉道:“沈先生來了?抱歉,一時聽入迷了,沒注意到你。”口中說着抱歉,他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歉意,不過是客套的話罷了。
兩人寒暄幾句。
服務生來給沈樾倒茶水,顧雲棠交待,菜品可以上了。
沈樾端起茶盞,低頭慢騰騰的吃花茶,撇去漂浮的花瓣,花茶是金銀花混合菊花、茉莉花、玫瑰花……五彩缤紛,香氣撲鼻,低頭吃茶的間隙,服務生陸陸續續的上菜。
這是一家蘇州私房菜館子,上的菜肴也是蘇州菜,不過,沈樾來此的目的不是吃席的,而是與顧雲棠有事商談。
他低頭喝茶的時候,在思慮,這樣的男人真值得意歡依托嗎?
烙在顧雲棠身上的标簽衆多,好的暫且不表,壞的譬如港媒口中的矜貴公子,卻與不少影後女星傳出绯聞,早年他的父親給他定下一門極般配的婚事,後門在他的抗拒折騰下,這門婚事才作罷!
一個與已婚女人傳出绯聞的男人,會是什麼好人?
當一個男人與許多女人傳出绯聞,人們隻會說他風流多情,但是,一個女人與許多男人傳出绯聞,人們表面上說她處處留情,暗地裡不知道怎麼編排她,說她是個萬人睡的婊子……
沈樾的心思百轉千回,他是不願意意歡未來的歸處是這樣的男人,但是,若是他死了,她沒了庇護,按照她花錢如流水的大手大腳,葉家日薄西山,很快便要倒塌,面臨破産危機,這麼一來,憑借顧雲棠的勢力,他未免不是個好去處。
最重要的是,沈樾認為,妻子并不讨厭顧雲棠!
她不排斥!
兩人不相熟,情敵見面,本該分外眼紅,顧雲棠自诩是文化人,謙謙君子,他是嫉妒沈樾沒有錯,不過,不至于把這件事放到明面上來,争風吃醋,有損面子,他斜觑他一眼,問道:“沈樾,你想聽什麼曲盡管說,不必客氣。”
沈樾扯了扯嘴角,說:“我不似顧先生這般陽春白雪情趣高雅,鮮少聽評彈,不太熟悉曲目。”
顧雲棠随手點了一出《梁祝》中的樓台會。
說來奇怪,他與沈越不熟,但與沈二卻是老熟人。
曲一響,顧雲棠嘴角噙笑,說:“接到你的來電,我甚是驚訝!”
沈樾推了推鼻梁上的銀絲邊眼鏡,鏡片在燈光下熠熠爍爍凜冽的寒芒,他往後依去椅背,說:“勞煩顧先生為我太太奔波了。”
“不知顧先生查到了什麼,又想怎麼對我太太交待?”
顧雲棠笑道:“想必你是知道我與意歡的幹系,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沈樾冷笑一聲,兩人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眼,沒有撕破面皮,反是虛為委蛇。
靜默一會兒,他取出打火機和香煙,噌的一聲,點燃一支煙 ,一縷煙霧袅起,他沒有急着抽,反而是透過袅起的煙霧朝顧雲棠看去,說:“曉得的,顧先生也要曉得,卧榻之内豈容他人安睡,觊觎别人的妻子,傳出去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