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雙纖細修長又保養得宜的手在溫柔地洗牌,一塊塊翡翠綠方塊在指腹間翻滾流動,又高高壘起,圍成四四方方,女人們拈牌,間或響起細細地說話聲。
三年多的光陰一晃而逝。
姚木蘭的事業不溫不火,去年直接退圈,奉命和未婚夫結婚,如今懷孕三四個月,聞不了一點兒煙味,意歡倦了,拉方麗娟頂上,躲出去抽根煙的時間,姚木蘭笑道:“我聽說,前陣子顧生和意歡求婚,架勢不小,步步緊逼,見過女方逼婚的,頭回見男方這麼急切,逼成這樣,生怕煮熟的鴨子跑路一樣。”
衆人不約而同的抿嘴一笑。
“嗳,”蘇念挑眉,拈起一張翡翠牌塊,是個六條,她的目光掃視過自己的牌,她要做筒子,不要這張,便直接打出來,她眉眼不擡,道:“他和意歡都交往三年多了,一直想要領證的。可惜意歡頭婚離了,怎麼都不肯點頭,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在意歡的口中,生意場上大殺四方鼎鼎大名的港城太子爺顧生,像是一隻可憐蟲,患得患失。”
周曉伸手摸牌,是個紅中,打出了六萬,姚木蘭笑眯眯的吃碰。
周曉皺了皺眉尖,她和蘇念厮混多,手上動作不停:“你好意思說意歡,你們半斤八兩,你那玩搖滾的小男友,你們分分合合多少次了,上月人家又為你鬧自殺,兩個活閻王,真是造孽!”
方麗娟曉得這件事,說:“那人叫什麼安,還是什麼然來着,算算時間 ,他應該是你近年交往最長久的一任,要不你考慮考慮收心,全了人家小男生的意。”
蘇念默默地補一句:“人家叫章安然。”
周曉嗤笑,說:“娟兒,你以為蘇念跟你一樣,二十四孝乖乖好媳婦?蘇念昨晚被窩裡的男人是不是章安然都不一定,這三年被人家小男孩捉包鬧分手好幾次,分了又巴巴來求她和好,也不知道那男的怎麼這麼能忍,許是上輩子是什麼品種的巴西綠龜轉世。”
衆人吭哧哧的笑起來,氣氛歡愉。
蘇念跳出來維護小男友:“嗳呀,周曉,你能不能别這樣說我男友!你是知道我的,老毛病難改,常吃一種口味的東西,難免惦記野食,我男友這叫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歪理,”周曉笑罵:“人家上輩子被你下降頭了,死心蹋地。”
“别瞎講我了,我這點破事有什麼好說的。”她壓低嗓門,低聲道:“我聽說意歡在S市找了個小男友,是個大學生,練體育的……”
乍一聽聞這消息,衆人低呼一聲,都驚訝的瞪大雙眼,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方麗娟擔憂:“被顧生知道的話,他們感情會不會破裂啊?”她聽老公說,前些年意歡的公司招标做百億的大項目資金周轉不開,差點兒瀕臨破産,是顧生力挽狂瀾,解決她的燃眉之急,如此說來,顧生待意歡倒是真心實意的。
周曉撇嘴道:“這點無須擔心,這顧雲棠跟章安然一樣,也都是被下降頭的‘海龜’!”
蘇念說:“反正一個在港城,一個在大陸,不會碰面的,大不了,分手喽!”看熱鬧不嫌事大,興緻勃勃的等着看一出分手戲碼。
姚木蘭笑笑,道:“碰,胡了!”纖細的手兒推到了跟前的長牌,喜上眉梢。
……
……
又是一個下雨天。
春日多綿綿細雨,細細密密,淅淅瀝瀝的洗滌庭院中的綠植,經雨水澆灑,草木煥發新的生機,綠得耀眼。
嫩綠的芭蕉葉的葉脈承受不住積水,腰肢一彎,一捧積水從芭蕉葉上滑落,澆灌低頭躲雨的麻雀一臉,驚得鳥雀四散。
意歡站在廊下抽煙,生完孩子,她快把煙戒掉了,隻是偶爾瘾頭犯,躲着孩子來上一根。
抖了抖煙灰,吐出最後的煙霧,正要把煙掐滅,轉身回屋,隔着一層薄煙并煙雨,看見一輛汽車闖破雨幕駛來停在院子中,司機下車給雇主撐傘,他拉開後車座的車門,一個身形颀長的男人從後座下車,接過司機手中的雨傘。
是方麗娟的老公歐海文。
意歡眼神淡然,正要收回目光,又一個高大卻清瘦的男人下來,西裝革履,面色略微蒼白沒有血色,與從前一般俊朗邪氣,她的目光再也挪不動,隔着煙雨遙遙凝視他。
男人似乎感受到了意歡的目光,擡眼視線朝她這兒睃來,輕輕飄飄的,十分吝啬,又收回目光,似是不認識她一般,冷漠得緊。
歐海文撐傘而來,傘下兩個男人并肩齊行。
很顯然,一把黑色雨傘撐兩個大男人是很艱難的,另外一個男人的半個肩頭漏在傘外,好在雨水小,不礙事。
歐海文和意歡是老友,他熟稔的同意歡打招呼,身側的男人漠然一瞥,唇緊緊地抿着,似乎不打算開口打招呼。
歐海文走近和意歡攀談,男人獨自站在遠處,望天望地,眼神缥缈,便是不望向她。
意歡沒來由地笑了,三年多的光景沒見,他清瘦不少,越發成熟,那股子邪氣性感驟然聚減,煙雨朦胧下,遙遙瞥去,輪廓又幾分像是他的大哥。
寒暄一番,歐海文對意歡說道:“我先進去找阿娟。”
意歡點頭,歐海文提步朝男人走去,又說:“沈二,讓你久等了,先入屋說話。”
歐海文轉身入屋,男人轉身之際,意歡出聲,喊住了對方:“沈澤——”
男人止住步子,脊背筆直如松,微微僵硬,他低垂眉眼,神情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