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綏愕然回首，發現手裡的紙張也化成了粉末。

溪渺沒有說話，他無聲地用靈力托起沒來得及飄落到地上的粉末，将他們聚在了一起，“回頭我們找人看看能不能恢複……要去溫寨看看嗎？”

周綏輕輕點了點頭：“盧布琉是……走了嗎？”

溪渺側頭凝神，末了，他眼裡閃着一些細碎的光：“仙人的感知比凡人靈敏，他應該去找他的溫姐姐了。”

“他能如願的吧。”

溪渺不着痕迹地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廢墟，神識無聲地掃過，有盧布琉的氣息，但是很微弱，人不在這。

溫宛鎮。

“瞧一瞧看一看嘞！上好的烈酒！”

“這筆可是我好不容易做出來的，寫字可舒服了，看着怎麼樣？”

“那邊有買紙筆的，我們去看看。”

溪渺和周綏走在熱熱鬧鬧的溫宛鎮裡，一時間有些分不清方向，“完全看不出來曾經的樣子了。”

“大哥哥，你們是外面來的嗎？”有個小女孩戳了戳周綏的腿：“聽說外面很危險，是真的嗎？”

周綏蹲下身子和小女孩平視：“是誰告訴你外面危險的呢？”

“是啊嬷，阿嬷說溫宛鎮有鎮長保護，可安全啦，外面很危險！讓我不要亂跑。”

溪渺：“鎮長是誰？”

“宛姐姐！”

周綏颦眉：“宛甯嗎？”

“她還在？這裡的時間已經過了三四百年了，她一直被困在這裡？”

周綏想了想，調皮地扯了扯小女孩的臉蛋：“外面危不危險我不知道，但是不要亂跑是真的，你家大人呢？”

“阿嬷在給我買小吃！阿嬷！”

“诶，阿嬷在。”聞聲來了位看着身子不錯的老人，她寵溺地抱起小女孩，“沒有亂跑，真乖，沒有麻煩到兩位吧？”

“沒有，請問鎮長平日裡都在哪裡？”

“鎮長？”老人有些遲疑道：“你們找鎮長做什麼，我們鎮長沒事不出現，如今沒人敢來溫宛鎮鬧事，她已經好多年沒有出來了。”

“那請問鎮長叫什麼名？”

老人道：“宛甯。”

“麻煩您了。”周綏拉了一下溪渺的袖子，“宛姑娘為何呆着這裡不走？還是說她走不了？”

“問問就知道了。”溪渺已經高速找到了鎮長居住的位置，飛速捕捉到宛甯身上外洩的靈氣，“走。”

周綏回頭望了一眼，見那老嬷将小姑娘抱到了一個“丸子早點”攤位前。随後一個沒注意，被溪渺拉了一個踉跄，他還未站穩，就聽見身邊那人貼着他的耳朵輕笑道：“啊綏，小心腳下。”

他被那一口濕潤的笑聲笑得心裡一麻。

溪渺和周綏落在鎮長府前，溪渺挑了下眉：“有禁止符。”

周綏擡頭望着府邸的屋檐，他輕聲道：“宛姑娘就在西迹，你說她回去看過……沈一和‘自己’嗎？”

“我猜看過。”溪渺平靜地接話，他沒直接進入，有禁止符還強行進入會對符紙主人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因此溪渺用神識捕捉到入定的宛甯，他輕微地觸碰宛甯的靈感，見她有反應，及時開口道：“是我們，可否一叙？”

宛甯顫抖着眼睫睜開了眼。

她以為她再也聽不見故人的聲音了。

她艱難的維持着自己的鎮定站起來，扶着牆緩了好半天，才步履不穩的走到前院，打開了那扇幾年沒打開過的府邸大門，宛甯聲音艱澀，像許久沒有說過話：“周大哥……”

她緊緊握着門檐，手背上的青筋突兀的暴起，看見兩人，像是有些難以呼吸似的：“……你們來了。”

周綏快步上前：“宛姑娘，”他隔着衣服扶着宛甯回到室内坐着：“先喝口水。”

然而宛甯卻亂七八糟地推開，語氣很無措地開口問道：“為什麼這裡有兩個我？為什麼和我記憶裡的不一樣？”

“宛姑娘都看過了？”

宛甯有些茫然地抿了下幹裂的唇：“我去看過，我覺得那好像是我，又好像不是我……我看到了沈南……我第一反應是憤怒，想将他殺死，可是，可是他同‘我’好像很好，也沒有做傷天害理的事，我在那邊躲藏着觀察了小半年，溫宛鎮需要我，我就回來了。”

溪渺：“宛姑娘，你是知道啊綏身份的，這一世他有記憶，身份仍舊是永安侯獨子，姑娘有找過他嗎？”

“找過。”宛甯終于緩過神：“但我每次隻能遠遠的看着他，因為之前我本對南隐的永安侯獨子了解就不多，我無法靠觀察得出這個周綏是否有記憶……且每次快要靠近的時候溫宛鎮就會發生一些事情，讓我不得不回去，因此我認為，”宛甯雙手握着酒杯：“有什麼在阻攔我找你，但是我沒有辦法，我不可能拿溫宛鎮冒險，所以我放棄了。”

“我猜過那是有記憶的你，可是我沒有辦法。”

“那‘它’拖着我十九年我才進來，又是因為什麼？”溪渺手指富有節奏地敲擊着桌子：“‘它’是用了什麼辦法，将沈南扣住了，而沈南不知道出于什麼心态将宛姑娘帶了進來……”

“‘它’在拖延你進來的時間。”周綏的眼神下意識追随着溪渺敲擊桌子的手指，忍不住将手纏了上去：“别忘了，我在外面是因為師父才能成為仙人，‘它’知道我在裡面僅憑一個凡人身份做不了什麼事情，所以‘它’拖住了你，想阻止我成為仙人。”

“然而‘它’心有不逮，人們對‘它’的反抗越來越嚴重，于是我成功進來了。”溪渺嘴角一翹，食指在周綏的掌心輕輕一勾，“沈南身上有它需要的東西。”

所以它扣住了沈南，但沈南将宛甯帶了進來，一呆就是幾百年，這期間她很好的保護好了溫寨，溫寨成長為鎮，讓更多的人有了反抗的勇氣的力量，這些力量悄無聲息的影響着異界，于是它的控制能力越來越弱，于是南隐、西迹、北盛都變得不一樣，包括沈甯一家。

而安柯自己進來，影響了自己，也讓自己免于遭受苦難，隻有黎梨。

在異界無人訴說的宛甯有些茫然，她雙眼劃過兩人正大光明交握的手：“它是指誰？仙山嗎？”

好半天她才猛然反應過來，百年前的記憶陡然湧入腦海：”所以你兩果然搞在一起了？！”

溪渺表情無辜：“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