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人與我共事多年,他的筆迹我怎麼可能認錯,這就是崔大人親手寫的。陸衍,就是你逼死了崔大人,你再狡辯也沒有用。”
陸衍大怒,站起身一拍桌子道:“你說什麼?”
鄒進醉醺醺地笑道:“你有東嶽大帝撐腰,人人都敬你怕你,我告訴你陸衍,我不怕你!你大不了一刀刺死我,可你休想堵住我的嘴,你!陸衍!就是逼死崔大人的殺人兇手!”
陸衍怒極,沖上去掐住鄒進的脖子,鄒進大笑:“你掐死我,來啊,有種你就掐死我啊!”
陸衍在氣頭上,手上用了力氣,直把鄒進掐的臉頰充血發紅,話都說不出來了。
周圍有人勸陸衍道,“将軍莫要沖動!”“将軍三思啊!”
陸衍當然知道殺人償命,雖然他咽不下這口氣,可他手上掌握着力度,不會鬧出人命來。
東梧注意到這邊的動靜,下了主位,往這邊走來,見陸衍正掐着鄒進的脖子,冷聲道:“陸衍,放手!”
陸衍放了手,鄒進扶着桌子咳嗽不止,緩過來後一見東梧就跪拜下來:“殿下,殿下要為崔大人做主啊。”
東梧問道:“怎麼,崔大人不是已經歸順天地了麼?”
鄒進道:“崔大人命不該絕,是陸将軍将他逼上絕境的,有遺書為證,殿下請看。”
說着,鄒進把手裡的遺書遞了上去。
東梧接過遺書看起來,看完後道:“崔大人信上何處有說陸衍逼他自盡?”
鄒進道:“崔大人去找陸衍求和,可陸衍卻說與他水火不容,要他離開南陰才肯罷休,這才造成了崔大人自盡。”
東梧道:“所以,崔大人有說陸衍逼他自盡麼?隻說逼他離開南陰吧?”
鄒進道:“可,這與逼他自盡有什麼分别?”
東梧道:“分别?逼走和逼死的分别連三歲小兒都知道,鄒大人難道不知道麼?”
鄒進又大笑起來,笑着笑着淚水流下:“好,好啊。崔大人,你看到沒?這就是你投的明主啊。”
公孫恕在一旁呵斥道:“鄒大人,說話注意分寸。”
鄒進悲憤交加,将頭上的官帽拿下,端端正正放在東梧面前道:“臣在南陰兢兢業業數百年,上對得起娲皇娘娘,下對得起陰間百姓,為官一生了無遺憾,是時候辭官讓位了。”
說罷,在東梧面前鄭重地叩頭三下,站起身來,辭官離陰入輪回去了。
年夜飯在不怎麼好的氛圍中結束,衆官作辭,紛紛離席歸家。
東梧站在高高的觀景閣樓上,看着陰間的萬家燈火,煙花燦爛,卻覺得格外寂寥。
陸衍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殿下……”
東梧回頭,道:“你來了。”
“嗯。”陸衍道,“是我不好。”
東梧望着遠處道:“沒有,跟你無關。”
陸衍道:“我從來沒有逼過崔允離開,更沒有說過什麼有他沒我的話。”
東梧道:“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性格,我再了解你不過。”
陸衍心中漾起一絲暖意:“可我的确跟他較勁來着,可以說崔允的死我也是有責任的,你不怪我嗎?”
東梧嗯了一聲:“我怪你啊,人死不能複生,我怪你又能怎麼樣。”
陸衍沒說話,他走過來站在東梧身邊,跟他一起眺望着這一夜的燈火璀璨。
許久,陸衍才道:“我既然沒有做,為什麼崔允的遺書裡會那麼寫。”
東梧道:“說的更明白一些,那封遺書根本就是沖着你來的。”
陸衍恍然:“你是說,有人想害我?”
東梧道:“再往深裡說,是沖着我來的。”
“什麼?”陸衍這才品出點什麼味道來,“這陰司之中,看不見的危險有這麼多,竟一點也不比戰場上輕松。你知道是誰了麼?”
東梧不願再聊下去,岔開話題道:“今夜景緻這麼好,說這些有些浪費。你想放孔明燈麼?”
陸衍點頭:“好啊。”
東梧吩咐奚遠把孔明燈拿上閣樓,又讓人支起長桌,擺上筆墨紙硯。
東梧将孔明燈擺在桌案上,拿筆蘸墨問陸衍:“你想在燈上寫什麼?”
“寫了能實現麼?”
“當然能。”
“那就寫,願小鳳凰日日開心,夜夜有好夢。”
本以為東梧又會因為他叫他小鳳凰而生氣,結果東梧沒有。
東梧很難得地笑了一下,說:“好。”
陸衍見了這笑,隻覺得心都醉了。
東梧在孔明燈上寫下:願小鳳凰和陸衍日日開心,夜夜好夢。
陸衍笑道:“再寫一個吧,你的願望還沒寫。”
東梧又道了聲好,嗓音溫潤,目光柔軟,讓陸衍又醉了,陸衍想,如果常常能見到這樣的東梧,他死了也甘心。
東梧又拿過一個孔明燈,拿筆蘸墨,寫下“國泰民安”四個大字。
擦亮火石,燃起蠟油,孔明燈亮了,從高高的觀景閣樓升向更高的天際。
煙花在夜空綻開,無比絢爛,伴着孔明燈,消失在皓月下的雲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