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說現在這個也是她的夢？

楚諾不知道，她也分不清楚。不管是剛才刻有她名字的墓碑也好，還是此刻抱着她、緊握着她手止血、不停安撫她的人也罷，所有的一切都讓她覺得太真實了。

像夢，又不像夢。

如果，後者是夢的話，楚諾倒是希望這個夢永遠不要醒來。

可如果，這不是夢的話，楚諾也不想醒來。因為，她不知道，這若是真的話，自己醒來又該如何面對她。

還未等她區分這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額上忽然傳來溫熱柔軟的觸感讓她一怔。這突如其來的柔軟幾乎刹那間卷走了楚諾心中所有的不安，原本緊繃的弦也莫名放松下來，随之而來的是濃濃的睡意。

隻不過這一次，楚諾睡得很沉，哪怕外面仍舊電閃雷鳴也絲毫沒有影響到她，這倒讓抱着她的人松了口氣。

其實楚諾的直覺沒有錯，抱着她的人的确是楚彬銀。

感受到懷中人漸沉的呼吸聲和徹底放松的身體，楚彬銀再三确認她手背的血已經止住才松開手、小心翼翼地将人放下為其蓋好被子，而後又去取來熱毛巾敷在那腫脹的手背上。

看着那因為劇烈掙紮導緻針管被扯出而腫脹的手背，楚彬銀心中很是懊惱。她想，要是她一直陪在她身邊也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說來也奇怪，從早上針管内冒了次血泡後一直到下午，楚諾都沒什麼動靜。誰想這臨近楚彬銀下班的時候，楚諾的針管便直線冒血，那個拳頭更是握得整個手發紫，任憑白絡霜和楚旭如何使勁都掰不開她緊握的拳。

當時，白絡霜第一時間也是想着要不直接拔掉針頭算了，沒想她這還沒行動楚諾便突然開始劇烈掙紮起來，兩個人愣是眼睜睜地看着輸液針頭被硬生生地扯了出去。

“諾諾！”

驚慌之下白絡霜驚呼了一聲，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一聲呼喚還是其他原因，有那麼一刻楚諾停止了掙紮，但也隻是短短的一刻。不過白絡霜和楚旭剛好抓住了這短暫的一刻将人按住以防楚諾傷了自己，怎想這才剛按住沒一會兒，這人就又開始劇烈掙紮，而且這掙紮得是一次比一次有勁兒，兩個人合力都差點按不住。

你說睡夢中掙紮吧也就算了，可這人不止是掙紮，還帶低聲嘶吼的。

“放開我！”

要不是她雙眸緊閉，兩個人差點都要以為這人是不是醒了在這和他們鬧脾氣呢。

放當然是不能放的，這若是放手這人将自己傷了又該如何是好？

看着被他們二人合力按住仍舊一直拼命掙紮還低吼着放開她的人兒，白絡霜和楚旭心裡都很不是滋味。他們心裡都很清楚，楚諾當下的情形大概率是夢境反應到現實了。

雖然他們不知道楚諾到底是夢到了什麼，但是大緻能猜到應該是和之前經曆的事情有關，所以她的反應才會如此激烈。

“諾諾，沒事了，乖，沒事了，都過去了，那隻是夢，隻是夢。”白絡霜嘗試着安慰她看看能不能穩定她的情緒，然，這安慰并沒有什麼效果，甚至還收到了惡狠狠的一個字。

“滾！！”

歇斯底裡的嘶吼震得兩人心中均是一顫，縱使知道楚諾不是吼他們，但他們心裡莫名地難受。還沒等他們消化完這個字，耳邊又傳來了楚諾撕心裂肺的怒吼聲。

“我殺了你！！！”

這次，白絡霜和楚旭不用猜都知道楚諾百分之百應是夢到了許威甯。除了這個人，他們也實在想不到還會有誰讓她情緒如此失控，失控到吼出這句話後失了聲，甚至連原本劇烈掙紮的身體都僵直了，直接從掙紮演變成了顫抖。

這究竟是夢到了什麼場景才會如此？

看着躺在床上緊握雙拳、雙眸緊閉、緊咬雙唇以至唇色蒼白如紙的人兒，白絡霜心如刀絞，淚水在眼眶裡不停打轉。

眼下的情況完全是他們倆始料未及的，這發生的實在是太突然了，他們甚至不知道怎樣做才是對的，怎樣做才能讓楚諾不那麼痛苦。

當然他們也已經嘗試過能不能叫醒，若是能叫醒的話也不至于像現在這般束手無策。

白絡霜真的很努力地想去安撫她，可當她将人摟在懷裡的時候，她才發現她臉上挂着的兩行淚珠。

她，竟然在無聲落淚！

而且，她好像很抗拒自己抱着她！

怎麼辦？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這實在是太傷身體了。白絡霜也不是沒想過要不要用鎮靜劑，但那是最壞的情況，斟酌了一會兒她是直接給楚彬銀打去了電話讓她馬上過來。

在接到白絡霜的電話後，楚彬銀幾乎是一秒也不敢耽擱，顧不上還在上班，也顧不上脫白大褂，甚至來不及等電梯，直接一路橫沖直撞地跑向楚諾所在的病房。

雖然白絡霜電話裡隻是讓她過去并沒有說什麼事，但楚彬銀從她假裝淡定的語氣中便已知曉可能是楚諾出了什麼事。

來的路上楚彬銀曾設想過無數種可能，連最壞的可能性她也想過，直到進入病房看到淩亂的床鋪和床邊懸挂着的鮮紅色的輸液管、還有輸液瓶内四分之三的鮮紅色液體以及白絡霜懷裡抱着的人時，楚彬銀心裡大緻猜到發生了什麼，一滴淚毫無征兆地從眼角滾落。

可以說，從進入這個病房起，楚彬銀就忘了呼吸。看着白絡霜懷中面色蒼白如紙、渾身顫抖卻依舊在抗拒白絡霜安撫的人兒，楚彬銀咬了咬唇、頗為艱難地走到白絡霜跟前萬分小心地将人挪到自己懷中。

在觸碰到楚諾身體的那一刻，楚彬銀不禁打了個冷顫。不得不說，楚諾的身體真的很冷，毫不誇張地說，她現在的身體冷得就和剛從冰水中打撈上來一樣。

這，真的僅僅隻是做個噩夢那麼簡單嗎？

“小諾，沒事了，乖，沒事了，我在，我在。”

差不多的話，兩個人講卻是兩種不同的效果。

原本白絡霜還在擔心楚彬銀過來會不會也沒有用，她甚至都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沒想這人才剛到楚彬銀懷中沒多久，他們二人明顯注意到楚諾原本僵直的身體就放松了很多，而且就連剛才的嘶吼也變成了非常輕聲的‘跑，快跑’之類的話語。

這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但這也正如古飛琴所想的那般，隻要有楚彬銀在，楚諾就不會有事。

見楚諾的情況有好轉的趨勢，白絡霜和楚旭對視了一眼，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默默出去關上了房門。隻不過這一出門兩人再也沒忍住，走到沒什麼人經過的樓道掩面而泣。

痛，真的是太心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