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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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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德爾撒,惡魔 島。

恍然間,一葉扁舟近岸,停下。但這一幕,并沒有詩人眼中的詩意,有的,僅僅是令人脊背發涼的寒意。木舟的側面,盡是凝結的血迹,連海水也沖刷不去的黑紅血迹。大面積的血迹遍布之餘,還有無數斑駁淩亂的刻痕,像是猛獸的撕咬,也像是淩厲的劍痕,抑或二者皆有。

一個人,或者說,一個女孩,一個即将桃李年華的年輕女孩,下了小舟,站在惡魔 島的岸邊,一片黑潮翻湧而上,浸沒了她的光潔的足踝,激蕩起星星點點的白沫,在陽光中泛着粼粼的微光。

的确,她是赤着足的。确切地說,她身上多處,都是一片淩亂,甚至有幾處已經破碎了,無法完全遮擋住裡面的肌膚,露出了少許春光。

不過,誰在意呢?

至少她不在意,同樣的,她也不在意,現在自己身上有多處傷口,處處都是殷紅的色彩,有幾處甚至還在向外冒着鮮血,繼續為原本素白的衣衫渲染着。

如果有其他人在這裡,看見了這孤身一人,怕是要驚聲尖叫了。當然,并不一定是因為她,而是因為,這裡,是惡魔 島。

惡魔 島,整個諾德爾撒的禁地,無人敢接近惡魔 島的百裡區域。當然,也不僅僅是那個虛無缥缈的傳說,還有一個很現實的原因。

惡魔 島百裡以内,無法使用玄氣,這一片,是黑色海水,是禁神領域。

如果隻是無法使用玄氣那倒還罷了,世界的修煉者不計其數,煉體強者不使用玄氣依然是強橫無比。若是集結一幫煉體強者,共乘一艘大船挺進,不過百裡之地,又有何懼?

不過,作為最久負盛名的禁地,此處海靈妖遍布,不乏能一口吞下一艘大船的存在,不使用玄氣的煉體強者,實力依然會大打折扣,如何與猖獗的海靈妖争鋒?

當然,有很多人好奇這裡為什麼會有一片半徑百裡的禁神領域,偌大的諾德爾撒也流傳着各種版本的猜測,也因此衍生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傳說,比如——

什麼刀皇為斬惡魔立下禁神領域啊,什麼惡魔為困住劍聖布下禁神領域反倒被劍聖一劍劈死啊,什麼四大聖域強者為制裁惡魔而聯手布下禁神領域,還有什麼大陸二百五十巅峰強者獻祭自身才激發這洪荒年代的大陣……

不過,在名門世家眼中,這些各種版本的傳說,都是笑話。諾德爾撒的名家與真正的高層,都知道一個最有可能的原因。

其實,無論是哪個版本的傳說,都有一個共通之處——惡魔。

惡魔 島之名,不僅僅來自于其恐怖的百裡禁神領域,還來源一個傳說,據說惡魔 島深處,住着一個惡魔,一個洪荒年代僥幸存活下來的、諾德爾撒最後的一個惡魔。

世人皆知,洪荒年代,那是屬于惡魔的年代,人類,不過是惡魔腳下瑟瑟發抖的奴隸而已。直到後來,發生了一件大事,一件很大很大的事,大到連整個諾德爾撒的曆史,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十年,真真正正地消失了十年,沒有任何人知道這十年究竟發生了什麼。有的,僅僅是後世之人無端的臆測而已。而惡魔一族,莫名其妙地,在盛極之時猝然凋零,連帶着其光輝燦爛的文明,一同消失在曆史的塵埃裡。從此,洪荒年代便結束了,世間再無惡魔一族,人類,開啟了新紀元。

不過,世人可不知道惡魔的文明已經全部泯滅了,但,名門望族們,是清楚的。所以,既然這裡有禁神領域,那麼,這裡,很可能還有惡魔!禁神領域,極有可能是惡魔布下的安全措施!

發現惡魔 島之後,這麼多年過去了,江湖上也不知何時開始流傳,惡魔 島上那實力遠超聖域的惡魔,可以助人實現願望,前提是隻要你願意付出足夠的代價。

傳說一出,吸引了無數的天南海北之人,或是癡迷武道的修煉者,或是希望揭開塵封曆史之真相的學士,抑或是祈願拯救将死之心上人的癡情人,蜂擁而至。可一踏入黑色海水之地,原本充盈于四肢百骸的玄氣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再回到禁神領域外,玄氣又迅速回歸。可即使是失去了賴以傍身的玄氣,懷揣着希望的人們依然是義無反顧地踏上征途。

一路厮殺,一路血途,一路哀鴻。進去的人,便永遠留在了裡面。

可那又如何?尋魔之行愈發大熱,可伴随之的,隻有黑色的絕望深淵。據聞最為火熱之時,那終年呈玄墨之色的海水,也有被鮮血染紅的迹象。

百裡的埋骨地、葬魂所,足足花了數百年的時間才遏制住了這瘋狂的舉動。待以時光沉澱,人們才幡然醒悟,這所謂傳說,無論真假,都隻是引人赴死的笑話罷了。實現心願,多麼美好的詞彙啊,可是那也需要有命消受才行。

于是,惡魔 島之行,終是冷了下來,惡魔 島,也基本成為了無人問津之地。

所以,在惡魔 島上發現一個創傷無數、但卻真正踩上惡魔 島土地的年輕女孩,這件事,足以在江湖掀起軒然大波,這人,怎麼過去的?

不過,這個問題,怕是無解了。無論她使用了怎樣神鬼莫測的手段,這百裡血殇之地,她終歸是通過了。

她的嬌軀輕輕晃了晃,似乎有些站不穩,而就這一晃,嘴角又溢出了一絲鮮血,流過柔滑的臉部曲線,滴落,又轉眼間被黑潮吞沒。

這是一種怎樣嬌媚的臉啊,微微泛紅的黑瞳閃着妖冶的光,右眼角下的小巧淚痣平添了幾分柔美,如玉脂般嬌俏的鼻上還有幾滴鮮血,嬌嫩的唇瓣本是純色,卻被血染成了殷紅。白皙的脖頸有如天鵝一般優雅修長,露出了少許肌膚,兩邊精緻的鎖骨中央,有一個紅絲帶系着的小小銀色鈴铛,精緻無比,在微風中散發出清脆的鈴聲,樂音聽着很是歡快。

絕世佳人,正當如此。

不過,這張帶着鮮血卻依然嬌媚的臉上,盡是哀恸的神色,眼角旁淡淡的血色,不知是單純的血混了淚,還是真正眼中流下的血淚……

洛魂,我知道的,你肯定來過這裡,現在,我也來了……

海風拂過,帶着一陣濃重的腥臭味,吹起了染上了血花的白衣,也吹起了純黑的長發,帶着幾分飄逸出塵的氣息,絕舞、翻飛不息。偏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衫,她居然笑了一瞬,刹那間,天地都失了顔色。可是,又有什麼,在心底破碎成塵、散落遍處?

洛魂,你說你喜歡白色,可是,白色真的好容易髒呢……

笑容淡去,清淚再度從眼角滲出,緩緩劃過嬌顔,混了一絲鮮血,墜下。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撲簌下落的淚,是那樣的令人觸目驚心。眉目間的憂傷,似乎要跳脫妖冶的眼瞳化作實質一般,至情至深,無法掩藏。

輕輕邁腿,淩亂的裙擺中甚至能若隐若現地看見她優美的腿形。不過,這一幕可算不上什麼旖旎,修長的右腿上,有一道猙獰的傷口,從大腿中部,一直蔓延到腳踝上側,鮮紅的血肉都翻卷了出來,還在向外滲着鮮血,為這嬌媚的人兒添了幾分血腥與恐怖。她緩蹀而行,并非是什麼裝腔作勢維持淑女形象,隻是創口過深罷了。

然而,她卻像是完全不覺得痛一般,嬌美的赤足踩在零碎的黑色砂石上,劃破了肌膚,也在滲着絲絲的鮮血。零落的砂石,皆是被暈染成了刺目的血紅,但緊接着,又在翻湧不息的海潮中被吞噬殆盡。

不過,就這點砂石刺破了自己的皮膚,痛嗎?真的很痛嗎?有心裡痛嗎?自己千辛萬苦趕赴過來,卻……

血戰百裡間,有誰,心痛到幾乎無法呼吸?每次揮劍,為什麼都像是第一次握劍一般生澀?是因為,他嗎?那個,心愛的人呐……

漸漸走入惡魔 島,放眼看去,一片荒蕪,再遠一些才有山林。她輕輕撫胸,似乎是在壓制着那哀恸到幾乎要令人窒息的感覺。停止紛亂的思緒,她悄悄握緊了手中的寂冷如霜的長劍,眼中妖冶的紅光漸漸亮起。即使沒有玄氣,無法大範圍探知周圍,但經驗使然,這一片區域,或者說,這一整個島,都很給她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感覺。

惡魔的傳說,是真的。

眼中赤紅更勝,幾乎都要掩蓋原本的瞳色,她走得反而快了起來,絲毫不在意身上幾乎将她撕裂的痛楚,脖頸間,系着的精緻的小小鈴铛發出的清脆聲響,回響在這個島嶼之上。

“我說,别走那麼急好不好?你身體上的傷,可是很嚴重的。”

一道清朗的聲音蓦然響起,她即時轉身,眼中流轉着警惕的光芒,橫劍擋在了身前。

眼前,是一個長得很好看的青年,笑容溫暖,就像是初春的陽光,暖徹人心。一襲黑衣,身形略有瘦削,不過看起來依然俊逸萬分。

她看見了這身形,頓時一怔,不自覺間,長劍已然脫手,落在沙礫上,響起了清脆的輕鳴之音。她眼底妖冶的紅光漸漸散去,重新化為一抹淡淡的瞳色。輕輕咬着豐潤的唇,她向着他走了幾步,卻甚是踉跄,眼中,滿是幾乎要溢出的柔情。

歡喜嗎?是不是喜不自勝?是不是想被面前的人擁入懷中,甚至是埋在那溫暖的懷抱裡再也不起來?是不是就算他不接受自己,也要不顧一切,帶着他遠走,縱然還要面對數不盡的危險,隻要有他,便絲毫不懼?是不是想與他互相依偎,直到滄海桑田,直到海枯石爛,直到地老天荒,直到這世界所能到達的末日盡頭?是的啊,全部都是的啊,很想這樣,真的很想啊,可是,眼前的人,不是他啊!

她站住了身形,嬌顔上的驚喜神色不知在何時散去,冷冷地說道:“你,為什麼要變成他的樣子?”

聲線清冷,帶着幾分淡淡的沙啞,質問的語氣就像一柄鋒銳的尖刀,直直地刺了過去。

“呀,就被認出來了,真沒意思。不過也是,我的聲音沒有刻意去模仿,而且洛魂的斷情劍從未離身。不過,你看看,這是什麼?”青年似乎是面露驚訝之色,旋即淡笑着,手中突然多了一把劍,一把隻有一半劍身的斷劍。

她陡然怔住,斷情?真的是斷情!可是,當時,明明還是一把完好的劍呐!

“我知道你很驚訝,你在想,為什麼洛魂的斷情劍會斷了。不過,你為什麼不想想,你為他擋了那一招之後,他就安全了嗎?”青年依然是淡淡地笑着,順手一丢,把劍丢給了她。

她慌忙伸手接住,入手依然是那熟悉的冰涼觸感,劍格的凹槽上,還有兩個小小的字“斷情”。她突然笑了,如春風中盛開的花兒,嬌豔欲滴。這兩個字,可不是那個笨蛋刻的呢……

絲毫不顧劍刃的鋒銳,就像是沒有了感覺一般,她流着鮮血的手,輕輕把它擁在了懷裡,淚水,再度滑落。而殷紅的血,也在斷劍上流動着,從一端到另一端,卻不留分毫痕迹,依舊是那泛着冷冷金屬光澤的樣子。不過,那輕輕震顫着的斷情劍呐,你也在為主人而悲鳴嗎?

物雖仍在,可是,人呢?此劍之主呢?

青年也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着她,似乎能就這樣看着那完美的嬌顔,直到時間的盡頭。他心中忍不住輕歎了一聲,洛魂,可從來都沒有告訴過她斷情劍為何名曰斷情。也就是說,那個單相思的小傻妞,根本不了解他的過去,他那,足以讓他悔恨一生又不願提及的過去。

良久,她終是停止了落淚,眼中流露着莫名的光彩,說道:“還有一半呢?還有,你還沒有回答我,為什麼變成他的樣子?”

“崩碎了呗,和那幫人打了這麼久,又在外面和海靈妖磨了百裡,終于撐不住碎了。”青年聳聳肩,語氣就像唠嗑家常一般随便,“至于我為什麼變成他的樣子,我總得有個樣子和你說話吧,雖然我可以自己拟定一個形象變化,但是我懶得去構想,太浪費時間和精力了,所以就拿我見過的人作為我的模樣咯。第一個來惡魔 島的太醜了,我很是嫌棄,而第二個就是他,符合我的審美,我就變成他咯。不然,我難道用本體?”

她沒有說話,隻是怔怔地看着他。

“别這麼看我好不好?要不是我閑得無聊,驅散了一部分海靈妖,你以為你能活着乘你那小舟過來?”青年的語氣聽起來很是無奈,“雖然我一直在島上,但諾德爾撒的一切,我基本都知道的。比如你,奏。”

青年話罷,她的眼光卻陡然淩厲起來,眼底妖冶的赤紅再次迸發出亮光,妖異的紅光似乎要占滿整個黑瞳。刹那間,一股恍若來自太古洪荒的氣勢勃然而發,似乎要破開這一方天地!

“得得得,拜托别用秘典了成不?你來這一趟都用了三回了,再來一次的話,要是你的瞳色全紅了,别說是我,這個世界都救不了你了。而且說句實話,你又打不過我,何必呢?”青年臉上的無奈之色更重了。

她聽聞後,猶豫了一會兒之後,眼中的紅光還是漸漸淡去,重新化作一抹凝聚不散的紅,盤踞在黑瞳深處,成為淡淡的瞳色。她自然清楚,在自己未曾修習秘典時,自己是純粹的黑瞳,而現在……

依然輕輕抱着斷情劍,她伸手輕撫了一下垂在鎖骨中央的小巧鈴铛,頓時有清脆的聲音發出,于此間回蕩。它除了比較精緻好看以外,看起來不過是個普通的鈴铛而已。接着,她輕聲說道:“你,就是蘭爾索斯·德拉蒂克·薩奇塔拉頓,對吧?”

“不然還能是誰?不過,小妞,你居然知道我的名字,這讓我很驚訝啊,看來你們魔域,對我們倒是有一定記載诶!哪像第一個人,和你的洛魂,可都是一口一個惡魔呢!不過既然敢這麼叫,我也沒給他們什麼好臉色,全程以黑煙的形态對他們大吼,诶,倒是把他們驚得一愣一愣的,别說,感覺還不錯。”說到後面,青年哈哈笑着,語氣中充滿了得意。

她嬌媚的臉上,突然變得略帶了幾分绯紅,不過她的臉上散布着鮮血,也不算很明顯。

“喂喂,敢情我說了這麼多,你就聽見了那一句‘你的洛魂’?”青年目瞪口呆,好看的唇角似乎抽了抽,“不過事實上,洛魂好像拒絕了你的示愛來着……诶,有話好說,别動手……喂喂,你别以為你是女人我就不還手了!你再打一下試試!我的天,洛魂的臉你都不留情呐……”

斜斜的夕陽下,稀疏到幾乎沒有的草地上,躺着一個青年,而一個漂亮嬌媚到極點的姑娘,赤足毫無形象地又踩了他的胸膛一次,才抱着劍退後了幾步,略微帶着幾分羞惱的語氣說道:“叫你亂說,早就想打他一頓了……”

“嘿嘿,洛魂,雖然我不太清楚他的真實性格,也摸不透他的想法,但他那個死腦筋又别扭的家夥,可能是真的沒有喜歡過你。他不過是,把你當成他死去的妹妹而已,畢竟,你和她,還真的有幾分相像啊……”青年沒有太過在乎這一頓打,心裡想着自己的,表面仍然嘻嘻笑着說道,“那麼你們魔域的典籍裡,有沒有記載‘薩奇塔拉頓’這一姓氏所代表的意義?”

“應該是……沒有的吧。”她有些遲疑地說道。

青年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她也一直凝視着他。

“别盯着我看了好嗎?你不知道就算了呗,還指望我告訴你啊?”青年的微笑散去,語氣有些無奈,然後他就迅速轉移了話題,“你的腿,不痛了吧?”

她有些疑惑地垂首,卻驚訝發現,自己右腿上那道長長的傷口,居然完全愈合了。不僅如此,自己全身上下,所有的傷口,均在不知不覺間愈合了。而身上的斑斑血迹,也不知從何時開始逐漸變淡,直至徹底消失。

“謝……謝謝。”她沉默了一會兒,才有些艱難地說道。

“沒事沒事,我就是想看看魔域小公主究竟有多漂亮而已,啧啧,這白嫩的大腿,看得我都有點心動了……”青年單手撐着腦袋側躺,眉眼間帶着幾分輕佻的神色。

她憤憤地看着他,拉過衣裙裹住大腿,心中卻是一顫,他輕佻的模樣,第一次見呢……

“沒用的,破碎了幾處,擋不住的,哈哈!”青年笑着,甚至還吹了一口口哨。

她又剮了他一眼,卻是不再遮擋了,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他來你這,有什麼交易?”

“小妞,你沒搞錯吧?既然對我有了解,你難道不知道交易内容是不能說的嗎?”青年瞪大了眼眸,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前一刻還玩世不恭的神色已盡數褪去。

她沒有說話,隻是直直地盯着青年。他看着那略微泛紅的黑瞳,有些無奈地說道:“這個真的不能說,交易契約是天道見證的,我再厲害也強不過天道啊!具體内容要是說了,馬上就有九道劫雷劈死我你信不信?勉強打一個擦邊球,你看看你現在還活着你就知道一部分了吧。”

話罷,青年還有些緊張地向天穹看了半天,發現什麼事都沒有之後,才拍拍胸口,舒緩了一口氣:“這是最大限度了,我不能再說了。”

她沉默了,果然是這樣嗎?突然有點想笑,笑這天地,笑那故人,也笑,自己。心碎的感覺嗎?沒事的,反正早就碎裂了,現在,不過是讓它碎得更徹底罷了。渣滓,和碎片,有區别麼?

“所以,他付出的代價,就是他自己,對吧?”她輕聲說道,聲線中淡淡的沙啞愈發明顯了,眼中流淌着至深的哀傷與悲怆,像是飄飛八萬裡的孤雁,無所歸依;又如零落了千百年的殘葉,不臨塵埃。心中零落成傷,仿佛破裂成了無數的碎片,每一片的棱角都試圖支離這滿是傷痕的軀體。痛麼?可是,痛又能怎樣啊!

漸漸,淚墜,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顆一顆地滑落,折射的光彩,似乎也帶上了幾分凄迷。

還記得那天清晨,自己在迷茫中從房間醒來,明明身負不治之傷,卻完好地在自己房中醒來,這是為何?不過,她很快便得知,幾日前,劍術大宗師攜一位重傷垂死的女子,深入了無盡海域,目标,極有可能就是惡魔 島。于是,她下定了目标——惡魔 島!

可是,魔域巨擘又豈會讓聖女再臨險境?這般阻撓,再加上那場針對他的千裡追殺,她的積怨,終是爆發了。可她隻是一介聖女,又豈能與長老相争?雖然有幾位長老對她抱以很大歉意,但魔域的軟禁之地——聖臨峰,依然是第一次向她敞開了山門。

不知多少個個日夜的以淚洗面,終于等來了她的師父趁諸多長老外出之際而與她會面的機會。那夜的促膝長談,無論她如何向師父哭訴與祈求,她的師父,那将她從郊野撿回的前代聖女、現任魔域域主,不為所動。師父以冷眼相對,規勸她放棄。惡魔 島,無人可至,洛魂?那隻是個意外罷了。奏兒,你去,就是送死,放棄吧,他已經死了。

她心如死灰,仍不願面對事實,縮在師父的懷裡,就如同曾經每個害怕黑暗的寒夜一般。

師父離開了,在她把嗓子哭得喑啞的天明之時。師父離開之時,也不忘盡職盡責地在門口重新設置封印。可是,原本的封印是長老們設置的,師父哪裡知道封印該是什麼強度?師父便根據自己的感覺,随手設置了一個她認為很合适的封印。可能是師父都忘了她有多強吧,設置的封印很弱,弱到她伸手觸碰的瞬間便破碎了。她流着淚,看着自己未曾動用過半分玄氣的手指,有些出神。她出門望着師父遠去的背影,跪下,磕了三個響頭。起身,心中柔腸百結間,一人一劍以及一身他最愛的白衣,奔赴遠方。

她當然看不見的,師父的臉,正微笑着,淚流滿面。

可在魔域鬧騰了這麼久,又能怎樣?師父為了自己的任性,必然要受一衆長老的責罰,可最終又能怎樣?所做的一切的一切,都是無用功啊!

撲簌而落的淚,将姣好的面容渲染上了至深的哀恸。那該是怎樣的悲哀啊!無論如何努力,也無法抵達希冀的彼岸,渡海之人,又該當何如?

青年坐了起來,臉色突然變得有些古怪,嚷嚷着說道:“真的很讨厭看女人哭啊,剛剛我就差點繃不住了,現在是真崩了……喂喂,小妞,别哭了行不?”

她沒有應答,隻是呆呆地看着懷中的劍,似乎倒映着的自己,身邊還有一個他。

青年真的忍不住了,起身靠近了她,剛欲說些什麼,卻看見她突然丢下了劍,抱住了自己,甚至還把頭埋在自己懷裡,哭出了聲。

要躲的話,當然可以躲,但他猶豫了一瞬,之後便被緊緊抱住了。

此刻,青年似乎手都不知道該怎麼放,尴尬地舉在空中半天,終是歎了一口氣,輕輕攬住了她溫軟的身子。她似乎對此毫無覺察,隻是繼續哭泣着,就這樣,持續了很久,很久……

漸漸,哭聲漸斂,她擡起頭,青年看見了她的眼中,血絲彌漫,讓原本就有些泛紅的黑瞳看起來更加妖冶,不過,那眼中掩藏不住的深深哀傷啊,讓原本以為自己已是鐵石心腸的青年都不禁生了幾分憐惜。心念流轉間,胸口卻突然傳來了柔弱的推力,雖微小但卻堅定無比,自知的青年順勢放開了她,退後了幾步。

她的神色有些奇怪,自己剛才,怎麼會抱住那個惡魔?他不是他啊,隻是,隻是,剛才,把他看做他了……

想到這裡,她嬌嫩的臉上似乎有些發燙,沒有了鮮血遮擋之下,分外明顯。過了一會兒,才小聲說道:“那個,剛才,謝謝了。”

青年看起來似乎有些意外,一臉的驚訝之色:“哎喲喲,魔域小公主奏居然對我說了兩次謝謝,這可以夠我吹很久了。”

她沒有理會他,确切地說,自從她道謝之後,她就似乎不聞外事了,隻是撿起了落在地上的斷情劍,抱在懷裡,又開始呆呆地站着。

他凝視着她的脖頸下處,兩邊鎖骨的中央,歎了口氣。在她的鎖骨中央,隻垂着那個精緻的小小銀鈴,宛如一個至美的工藝品,但也就僅此而已。

“服了啊,女人,還真是麻煩呐……”青年輕輕敲了一下自己的頭,很是苦惱地說道。過了一會兒,才像是下了什麼決定,臉上帶着一副“徹底被你打敗了”的無奈神色。

再然後,他眼中精芒一閃,沉聲道:“小妞,别發愣了,認真點。接下來的時間可能很短,是真的非常非常短,你一定要仔細聽清楚我說的所有話,機會隻有這一次。”

她稍稍愣了一下,一直看他沒個正形,現在說話突然認真起來,還真的有點不太習慣。不過,他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青年沒有對她解釋什麼,自顧自地用指甲劃破了自己的指尖,刹那間,一抹紫金色映入眼簾。惡魔的血液,居然是紫金色的!他用這流着血的中指,在地上繪制着,每一勾,每一拐,都是極其嚴肅認真的。她有些好奇,開始仔細看着青年的動作,同時也發現了,青年此時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狀态,不禁有些癡了,他專注的樣子,終于又看見了……

不過,終歸是知道此時不宜想這些,她開始仔細審視起地面上的詭異符文。紫金色血液每一落下,便泛起了星星點點的微光。雖然完全看不懂那漸漸趨于完成的符文的意思,但那種仿若來自上古洪荒的氣息,倒是感受很深刻,強盛的壓迫感仿佛能夠令人窒息,恍若太古洪荒一般令人生畏。那股浩大的氣息,究竟是來源于實力超越聖域的惡魔之血,還是他此時刻畫的這個符文?

漸漸地,一個不知有多少紫金色筆畫的扭曲符文,呈現在她的眼前,那古老的氣勢,似乎有着恐懼的戰栗自靈魂深處因之而起,微微散發的紫金色微光,也令人感到深深的不安。重如山嶽的壓迫感更強了,似乎正常地呼吸都成了奢望。她輕輕咬着牙,努力對抗着這種不适感。

她看着那個亮起的符文,蹙起了眉,似乎,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裡看到過……對的,沒錯,曾經見到過一個類似的,一個八成相像的血色符文!重點是,在哪裡見過呢?是哪裡呢……

“我知道你想明白我在幹什麼,但是,我不打算解釋給你聽,你不需要知道緣由,記住我剛才說的話,等會兒我要說的話很重要,時間也很短,你要聽清楚了。”青年向她再次強調道,神色盡是認真與嚴肅。同時,那種壓迫感也消失了,就像從未出現過一般,興許是惡魔為她消除了那股氣勢的壓制吧。

她略微一驚,既然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見過這個符文,她幹脆就不去回想了,剛準備向惡魔詢問他剛剛在做什麼,就被他打斷了。既然這樣,她也就壓下了心中的種種疑惑,神情也開始專注起來。惡魔會害她?要是他有這樣的想法,早就付諸行動了,何必等到現在?況且惡魔的實力極其恐怖,在禁神領域裡,自己更是毫無反抗之力,所以,還是放松些面對接下來的事吧。

符文亮起的紫金色光芒越來越盛,慢慢地,從符文的邊緣外側騰起了一圈紫金色的光圈,漸漸在空氣中爬升,形成一個漸漸向上籠罩的光罩。光罩表面光暈流轉,帶着原始純粹的美,美得直擊心靈深處,令人不禁心生敬畏與景仰,對這美抱以崇高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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