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鸨母為什麼請我一齊前去?”雲錦書思忖了半路,才向李月樓問道。
“或許,是你這雲家小姐的身份?媽媽畢竟是做生意的,賺錢才是要緊事。”李月樓想了想,答道。
“但她也知道我是雲家小姐,又非雲家大少,能給紅塵醉帶來什麼利潤?”雲錦書先前也這麼想過,但這樣思考同樣讓她想不明白情況。
“别想太多了。”李月樓勾起了她的手臂,柔聲道,“也許就是一次普通的家常飯罷了,昨夜媽媽也看出來咱們關系挺好的,隻是想和你結交一下呢!”
“可能吧。”雲錦書微微颔首,緊了緊手臂,使李月樓的身子更靠近了自己。對此,李月樓隻是輕輕笑着,任由她這般動作。
須臾,二人行至偏廳,鸨母正獨自坐在一側房内的椅子上,一手撐着螓首,另一手翻閱着枕在腿上的書。
宮薔柳,紅塵醉掌櫃,同時也是各位倌人的鸨母。
單看外表,是看不出她多大年紀的。毫無疑問,這個依然膚白貌美的女人,風韻不減當年,顯然是保養得極好。若是将她與李月樓作比,說是姐姐也不為過,但實際的年齡差,恐怕得是二十載有餘。至少在宮薔柳收養李月樓的時候,她就已經是紅塵醉的掌櫃兼鸨母了。如今李月樓長大成人成了南陵花魁,她依然是紅塵醉的掌櫃兼鸨母。
覺察了二人的到來,她如秋水般的眸子輕輕掃了雲錦書一眼,恰似秋風落葉般無痕,便又收回,然後她才把将書合上放在了身前的桌子上。
李月樓躬身行禮,歉然道:“午間與雲公子論及音律,正至盡興處,未能赴約,還望媽媽不要怪罪才是。”
“若是你自身的的音律之道能更上一層樓,一頓便飯又如何,你無需緻歉的。”宮薔柳柔聲說道。與李月樓似水般包容的溫柔不太相同,宮薔柳的溫柔,更添幾分妩媚風韻,像是情人間的溫聲耳語,叫人心中起漣。
“謝媽媽諒解。”李月樓浮現了一抹淺淡笑意,再行一禮。
“冷落了雲公子,倒是薔柳的過錯,在此向公子賠個不是。”宮薔柳向雲錦書行了一禮,雲錦書便也還她一禮——男子禮節,便聽得她繼續用那柔媚慵懶的聲音說道,“公子莅臨,倒是令寒舍蓬荜生輝呢,月樓,去端把椅子,以便雲公子就坐。”
“宮掌櫃過謙了。”雲錦書笑笑,既然宮薔柳明知她是雲家三小姐,卻順着自己男子着裝的意稱自己為雲公子,她便也繼續以男子口吻接話,“搬椅子這等活計就無需勞煩雲姑娘了,我自己來便可。”
話罷,她朝李月樓笑笑,自尋了就近的一把椅子搬至客座就坐。
宮薔柳就在一旁,保持着淡淡的微笑看着。尤其是雲錦書與李月樓對視一眼相視而笑的那一刻,她眯了眯眼瞳,眼神滿是讓人看不懂的複雜。不過也僅僅隻維持了一瞬,便消散地無影無蹤。待雲錦書落座之後,她也才坐下,儀态端的是優雅妩媚。
“月樓,去我房裡尋我那包臨山春來,貴客臨門,怎能沒有好茶相待?”宮薔柳對李月樓溫聲吩咐道,這才轉頭對雲錦書歉然一笑,“茶葉用盡,我也一直忘了補充,隻得讓雲公子略做等候了,薔柳先給公子斟一杯水吧。”
話罷,便挽住衣袖,親自給雲錦書倒了一杯水。
“無妨,能有宮掌櫃親自斟水,倒也不虛此行。”雲錦書笑道,但眼神,卻一直落在才方退出門外的李月樓身上。
這種行為無疑是極不禮貌的,但宮薔柳似乎也不太介意,依然是溫聲細語,但話語内容卻讓雲錦書驚了片刻:“也不是全然忘了,确切的說,薔柳是有意的。”
雲錦書安靜看着宮薔柳,等着她的下一步解釋。
但宮薔柳也沒急着說話,而是輕輕歎了口氣,看向她的眼瞳,道:“午後,我去尋月樓,在房外站了片刻。”
雲錦書這才稍稍變了臉色,但她很快鎮定下來,道:“不知宮掌櫃竟有如此雅興。”
宮薔柳像是沒聽出她的意思那般,又是輕輕歎了一聲,哀婉地似乎是她被負心人抛棄了一般。她說:“雲小姐,月樓已經被我支走了,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和月樓的事,說實話我并無異議。雖然月樓還是清白之身,但終歸是這風月場所之人,我們這些混迹勾欄的,又怎會奢求什麼好人家?但,雲小姐,你不同,你是雲家千金,你未來的夫婿,恐怕也難由你自己抉擇。如此一來,你确定你與月樓在一起,真的是對的嗎?”
“喜歡便是了,無所謂對錯。”雲錦書應道。
宮薔柳笑了一聲,隻不過怎麼看都有些無奈與苦澀的意味:“的确,喜歡不所謂對錯,但是其産生的後果,才是需要被考慮之事。雲小姐,你要清楚,你是雲家千金,而月樓呢?一介青樓歌伎罷了,就算是花魁,那說到底也還隻是個藝伎。你覺得,你與月樓一起,你會怎樣?她又會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