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大陸,通天淵,山外林間。
瑾白抱着青翠的竹笛,正在林間枝丫間休憩。此處與珏山海域存在一點點的時差,那邊還是陽光熹微,而此處已是晨曦遍灑了。
昨夜瑾白其實也并未睡下,到了她這種修為,睡或者不睡,都已經沒有太大影響了。隻不過這麼多年,第一次離開了通天淵幾個月,而今即将回返,倏地便有了幾分近鄉情怯之感,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面對那總是笑呵呵的老人。所以,明明昨夜便可以回到通天淵,但她還是在山外的一處荒林駐足了一晚。現在已是晨起,也是時候該回去了,回到那自己成長了二百餘年的山林。
輕輕站起身,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子,瑾白輕巧跳下了樹枝,穩穩落地,便開始不緊不慢地走向了通天淵。
通天淵,其實是一個很怪異的名字。通天二字,更容易讓人聯想到山巒,尤其是那種高聳入雲的高山,故而才有通天之名。而淵,往往指水潭、深潭,更容易讓人想到裂谷水潭。而強硬地把二者組合在一起,的确不好想象這是一個什麼地方。對于沒有實地考察過通天淵之人,似乎這樣的形象更容易被接受——有一座高山,頂部是平頂,中央是一個大水潭,或許可以被認作是天池。
但實際上,通天淵還真就是高山和裂谷的組合體。
通天淵的真實地貌,像是一座山被自上而下劈成兩半,中間形成了南北走向的裂谷,裂谷極深,下有一深潭,很是幽靜。有傳聞說,裂谷的水潭中沉睡着遠古蛟龍,那是通天淵的護宗聖獸——民間傳聞罷了。畢竟老劍神與通天淵從未承認過這種說法,水潭裡面到底有沒有蛟龍,也仍然是未知的。而通天淵有老劍神這樣一位當世絕頂強者,護宗聖獸存在與否,其實并不重要,有些傳聞甚至認為是那蛟龍作惡多端,故而才被老劍神鎮壓在通天山下。
通天山的西面,住着老劍神,也隻有老劍神。而山的東面,是通天淵宗門所在,那是老劍神各記名弟子聯合組建的宗門,傳承至今。而通天山腳,形成了一座依附于通天淵的城鎮,謂之天淵鎮,住着希望得到老劍神指點的劍癡,也住着庸庸碌碌的普通人。
而瑾白現在的方位,正處在通天淵的正南方。從這一方看過去,恰能看見通天山被“劈”成東西兩半的奇觀。不過這奇觀對瑾白可沒有什麼吸引力,她隻想回家,僅此而已。
不過,這一路,終究還是不太太平。
瑾白在林間走了一會兒,腳步就漸漸止住了,她冷眼環視了一遍周圍,一言不發,但那滔天的氣勢,已然迸發!
“果真不愧是老劍神的弟子,如此年紀,已成聖域,當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一道淡笑聲出現在了林間,而瑾白的面前,忽然就多出一個人。那是一個中年文士般的男子,臉上挂着和煦儒雅的笑容,蓄着胡須,如同私塾中教書的先生那般。他抱了抱拳,繼續道:“在下李承元,向老劍神緻敬。”
“你若是緻敬,何必布下這困陣。”瑾白冷哼一聲,漠然道。
“瑾白閣下是聰明人,想必清楚如何做才是最合時宜的。”李承元負手而立,浩大的氣息掀卷起了陣風,與瑾白分庭抗禮,甚至隐隐還要強盛幾分。“這大陣,不過是限制方位,隔絕外界感知、擾亂外界視線,僅此而已。拜訪瑾白閣下此等小事,可不必擾了老劍神的清修。”他道。
“就憑你?”
瑾白翻手收起了竹笛,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長劍。長劍凜寒,散發着絲絲縷縷的寒氣,甫一祭出,周遭的溫度都仿佛下降了幾度。
“光憑我,可沒有自信穩勝老劍神的弟子。畢竟老劍神的諸位弟子,哪一位不是驚才豔豔之輩?”李承元大大方方地承認了,但後續的話語卻是讓瑾白心中一沉,“所以,恕在下以多勝少、恃強淩弱了。”
話音未落,他的身旁,又出現了兩人,氣息全開之下,竟是隻比李承元弱一線的存在,與瑾白的玄氣修為相差無幾。而最令瑾白忌憚的,是一旁不遠處一位壓陣的老者,那位老者僅僅是盤坐在那,那股隐晦而強盛的氣勢就已是足夠令人汗毛倒豎了。這位老者,才是真正的最強者,也是他們布陣圍困自己的底氣。
這一回,怕是有些麻煩了。
“多說無益,來戰吧。”
瑾白冷哼道,眼中神光凜冽,長劍嗡鳴間,已是悍然出手!
此刻的她,與那日聚香樓中的溫婉表現得似乎完全不一樣。仿佛隻要握上了劍,她便是可穿雲裂石的劍,擁有了無窮的膽魂與氣魄,縱然身前滿是迷霧荊棘,但求一劍破除虛妄,以長劍,封魂!
凜寒天劫,餘生歸葬!
李承元神色微凜,方才的笑容與淡然蕩然無存。傳言,老劍神雖有七個弟子,但這七個弟子的劍道之路,卻各不相同,甚至沒有任何一個與老劍神相似。他們都像隻是向老劍神求道,以修成獨屬于自己的大道,而非繼承衣缽重走老劍神走過的路。而模仿老劍神的人,大多是通天淵宗門之人,他們同樣能走上大道,成為其中翹楚,可能被老劍神收作親傳弟子的,卻一個也沒有。
而今,李承元是清楚了,瑾白走的道,可與老劍神那海納百川、以柔克剛的劍道不同。這是一條獨屬于她自己的道,其間關竅,恐怕隻有她自己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