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藍色光罩破碎的一瞬間,瑾白也似力竭了,一劍下去,被面色複雜的李承元用那把滿是創口的刀截住,她便也無力地被反震之力推開,像柳絮那樣,随風飄搖落地。
李承元突然發現,她瘦得很,瘦到落地都需要那麼長的時間,風阻對她來說,仿佛是難以克服的阻力,似乎再輕一些,她都能随風飄去,再不落地似的。
寒氣已除,天依然燥熱。李承元還是忘不了,她落下時嘴角淡淡的嘲弄。
是啊,她有資格嘲弄,以一己之力,對抗四人,以一己之力,對抗三須彌與一無極。她是老劍神的弟子,該是這般驕傲,落敗也是傲的,她做到了所能做到的最好、做到了本不能做到的,為何不敢嘲弄?
那一劍,以須彌之能,破無極之禦。
李承元自問,哪怕自己到了無極,都不敢說定能一擊破了同位無極的防禦。這已經不能用天才來形容了,這根本就是妖孽,老劍神看人的眼光,一如既往地令人心悅誠服。
瑾白單膝跪地,一手用劍插在地上支着身子,一手捂着心口,七竅淌血,甚至可怖。她的一襲白衣,早已看不出原來的模樣,滿是斑駁血迹,破敗不堪。然而,她的眸子,她的神态,依然堅韌,依然不屈,依然……驕傲。
“還不肯揭下那面具麼?”
一道輕輕的聲音,再度響在腦海,又像是耳邊私語,溫柔缱绻,令人心生倦怠。
“閉嘴。”
瑾白依然是這般回答,不帶分毫善言。
“若受了辱,那可就……”
“閉嘴。”
“嘁,死犟吧你。”
瑾白喘息着,似乎還想撐着劍借力站起,可卻沒能成功。劇烈的戰鬥是極其耗費心神精力的,當時玄氣充盈精神集中還不覺有異,當下玄氣枯竭氣力耗盡,自然倍感疲累,像是劇烈運動之後的情況,不住地大口喘息,渾身酸疼沒有氣力。
她取了一顆丹藥服下,旁若無人。
而李承元也就這般臉色複雜地看着,未見阻止之舉,隻是在大長老走來時向他行了一禮。
丹藥見效可沒那麼快,已是無力再戰一場了,而今,也就這樣了。可惜,我還未能完成那個承諾,還未能再見他一面,還不知道……他可還在這人世間?
她的目光越過了李承元,越過了大長老與他身後的黑白雙煞,越過了樹林陰翳,直眺悠遠的天穹。
“瑾白姑娘乃是老夫見過最具天賦之人,此次有請,本不該落得如此場面的。”
大長老緩緩道,嘶啞的嗓音聽着讓人有些難受,再加點混音特效都能拿去吓唬三歲小孩子了。
“如此之請,我可算是見識到了。”瑾白順了順氣,似乎是想盡量平淡地說完,可話音剛落,便猛的咳了兩聲,再是吐出了一口淤血。
“成王敗寇,如何說如何做,也是你們說了算了。”
瑾白扶着劍,盤腿坐下,感覺枯竭的玄氣有了一層薄薄的底,便運起了氣來。療傷丹藥才剛剛服下,還需要輔以玄氣催化藥效,快速療傷回氣。
她的腰闆,挺得筆直,像那北邊的白楊,不論在何種境地,都是堅韌不屈的代名詞。
“瑾白姑娘,老夫敬你。待你回過些元氣,便走吧。”
大長老的眼中閃了閃,淡笑道。
瑾白不置可否,隻是嗤笑了一聲,也不知是自哂,還是嘲弄。随後,便隻有身前豎着的凜寒劍還在泛着幽藍的光芒,忽明忽暗,像是在呼吸一般。
一時間,場中便安靜了下來,李承元和黑白雙煞也在各自療傷。大長老則是負手而立,看着青山與遠方。
經過這一場大戰,大陣的屏障之内,可謂是一片狼藉。本是覆着些薄草的林間,而今樹倒草殘,大地之上溝壑縱橫,土壤被翻卷出來,露出了肥沃的内裡黃土,還有些在風波中幸存的小蟲子掙紮着晃動。無數許是風化了的砂石被攪碎,四落各處。
對陣之處是林間小道,此處本就林木稍疏,而今方圓幾百米之内,沒有一棵樹是完好的,或是傾倒,或是橫斷,也有不少樹齡淺的被狂風連根拔起甩到了遠處。而再遠些的樹木,也同樣産生了不同程度的損傷。若非有李承元一方的大陣阻隔,恐怕這片林子都難逃傷殘。這樣一看,豈不是他們還有護林一功?
不過這般想也落入詭辯了,鬥争本就由他們挑起,何來功績一說,所有的破壞,應算在他們頭上才是。
時間悄悄溜走,瑾白舒緩了一口氣,睜開了眼。她實力不如大長老,恢複時的氣息波動瞞不過他的,他自然能看出自己而今行動基本無礙。
果然,大長老開口道:“瑾白姑娘既已恢複,何不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