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顯然是進入了較深層次的修養調息當中了,如今還在靜心修行,不然方才的聲響,足夠把一個正在修行的人驚醒了。
洛魂小心地牽引起了一絲玄氣,輕輕地向她識海中觸去。這時,他的舉止之輕緩,又仿佛并不在意時間緊迫了。
當他的玄氣觸及奏識海的一瞬間,少女便迅速睜開了眼,那墨中點绛的眸子滿是淩厲,狂暴的玄氣瞬間席卷開來。
洛魂收回玄氣,退後兩步,任由鼓脹起的大風吹拂着他的衣衫,内裡的傷口雖說已經上過藥,但距離好起來可還沒那麼快,如今也能從破損的衣衫中見得這些還帶着血色的傷痕。他看着奏,神色平靜,無所舉止,就那麼看着她,以及那在他印象中有了些許不同的眸子。
那暴烈的大風很快止息,奏的眼神迅速變得困惑起來,還伴有可見的不滿之色。“這才多久就把我叫醒了啊,給不出一個讓我滿意的理由,你看我不教訓你!”她兇道,依然是那嬌蠻的語氣,恣意而任性。
“有人将來,惡意的可能性居多。”洛魂解釋了一句。
奏正起身,聽聞他這句話的同時,也往外瞧了一眼。這一眼,便看見了一具倒在血泊中的屍體,頓時驚愕莫名。她騰身而出,也便能見到那一路狂奔的小胖子,至于早已逃走的三師兄,自然早就沒影了。
五師兄隻中了一劍便死,屍體自然不至于到慘不忍睹的境界,但那濃烈的血腥氣配上這還在流動的血泊,視覺沖擊力自然是有的。洛魂原本還以為這享有無數人寵溺的聖女殿下見到這場景會身感不适,但她卻隻是皺了皺鼻子,并沒有什麼不适感。不過,再聯想逃犯肆虐的那夜,她同樣在場,洛魂也便心中有數了。即便是受盡萬千寵愛的嬌花,但魔域的嬌花,與尋常宗門,終究是不太一樣的。
奏見到了這莫名其妙的屍體,第一反應倒不是詢問洛魂發生了什麼事,畢竟事情的細節雖然可能不甚了解,但大體總能猜個八九不離十。而她的舉止,也十分果斷,拽起了洛魂的胳膊直接開始跑路。
“你這家夥,怎麼還不消停,躲在這兒養傷都能惹出事兒來,太能了你!
“那古法沒法接連着用,我玄氣也沒回多少,不然就該直接就地結陣跑了。現在倒好,隻能靠自己兩條腿,這要遊曆北境一圈,得花多長時間!
“你沒又受傷吧?我可跟你說啊,這回要是受傷,我可不給你傷藥,你自己慢慢養吧。”
奏一邊疾速奔襲着,一邊還絮絮叨叨地說着,雖然有數落洛魂的成分在内,但他心中并未感到厭煩,反倒是有了些許久違的溫意。
此外,倒也能瞧出她拎得清輕重緩急,沒去問“發生了什麼”這種問題。明眼人有點腦子都能猜出來事情的大概,而其餘猜不到的旁枝末節并不重要——至少在當下不重要,若真的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在跑路過程也可以說。招惹了人,有人報信了,而且自己這邊狀态奇差壓根接不起戰,那就跑路,跑路才是第一要務。
“并未受傷。”洛魂應道,尋常時分冷漠疏離的語氣,此時也帶着些許像是被熨燙過的溫度。
倏地,本是落後奏一個身位的洛魂忽然沖上了她身前,滞空的瞬間作了“噤聲”的手勢,順帶握住了她的手腕,成直角偏折了奔襲方向。
在被那雙寬厚的手掌握住手腕的瞬間,奏原本是下意識地想要掙脫,但以她現在的狀态而言,即便洛魂也是重傷狀态,依然能輕松壓制她。氣不過的她本想大聲斥責一通,但想了想方才他的“噤聲”手勢,不免又沉寂了下來。他掌心的繭硌着她并不太舒服,她便心中暗暗想着,要是這家夥一會兒給不出一個合适的理由,她便會讓他知道何謂聖臨聖女的威嚴!
洛魂此時也無心體悟少女纖細手腕的柔滑,他隻是迅速把奏拉進了一棵大樹的樹冠當中,松開了奏的手腕。奏心領神會,在此狹小的空間裡騰挪藏入,柔韌的身段幾乎沒有與任何樹枝樹葉摩擦出聲響。而洛魂亦是躲藏其中,富有經驗的他,在樹枝當中的穿梭同樣幾近無聲。
樹冠雖大,但隻有朝南的一片區域樹葉密些,而能供人躲藏的空間就更小了。二人距離挨得很近,皆是屏息凝神,玄氣凝而不發,以此斂去自身不合于周圍的氣息。
洛魂頭一回離她這般近,手臂都幾乎貼上,那清雅好聞的氣息便鑽入了鼻腔,帶着些許初夏陽光的氣息,像是茉莉的芬芳,清幽入人心。饒是以他沉寂的心境,此刻也起了絲絲漣漪,雖說被他輕描淡寫地抹去,但總歸是存在過。
除卻和幾個相熟的朋友打打鬧鬧,奏也少有與男子離得這般近過。雖說尋常總是一副随性不羁的潇灑模樣,但真到了這般境地,少女心中也難免感覺有些異樣。不過她也清楚,此是情急之舉,這人雖然又笨又呆,倒也不是個什麼奸惡之人,隻是……反正還是讨厭!
須臾,一位老者飛過,但到了他們附近這片卻逐漸減速,最終停下。藏在樹冠中的二人瞧不清他的模樣,心中倒是如同明鏡一般——他知曉自己二人就在附近了。
這人,應當便是所謂的璟玉真人了,方才那幾人的師父。他原本該是在閉關的,這幾人才想偷溜出來,但三師兄捏碎了那枚玉簡,當是把他給喚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