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魂感應到了什麼,回頭看了一眼,卻見奏殺人般的目光掃了過來。他便當即扭回了腦袋,若無其事地繼續跟着老農前進。奏依然有些氣惱,無處宣洩,便咬着牙,把這些賬盡數算在了洛魂身上。
待到離開這村子,便是這混蛋的死期!
去到了老農家中時,老妪正在做飯,見到這般仙人模樣的洛魂與奏,老妪也是驚訝莫名,還是老農與她解釋一番,這才加緊添菜。
所幸,這倆“仙家”待人還算平和——起碼洛魂似的。他雖然面相冷了些,但對待這一對老夫妻的言行倒也溫和。奏本性也不壞,隻是被魔域一衆人寵着任性恣意了些,而今恰在氣頭上,故而高冷無比,在老農遞來熱水時也沒接,而是洛魂替她接去,放在了她面前。
“借膳于人,莫要這般冷淡。”洛魂叮囑道,頗有幾分語重心長之意。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奏兇巴巴地問道。
洛魂看着她,沒有說話,但奏感覺自己已經知道了答案,當即又是重重哼了一聲,雙臂抱胸,沒再理會洛魂。
一頓便飯,少有葷腥,但勝在老妪多年的技術下倒也可口。雖然說不上什麼賓主盡歡,不過也還算平和。飯桌上,也便奏還保持着“食不言”的優良傳統,矜貴地用膳。而洛魂則是與老夫妻二人閑談了幾句農事,瞧這問答,倒也不像是全然不懂之人。
飯畢,洛魂朝他們買了些幹糧餅子,問過村中誰家有所藏酒,便離去了。
離去之前,倒還有個小插曲——
老妪拉着洛魂,說要對娘子好些,惹人生氣了及時道歉,夫妻之間沒有過不去的坎,稍稍低頭便沒有那麼多事了雲雲。洛魂難得有了表情,解釋了一句他們并非道侶,便在奏兇狠的目光中向老夫妻辭别了。
從這對老夫妻後門斜對過去,是村中稍微富裕些的農戶,地窖中藏了些酒,甚至還養了兩匹馬。而洛魂此去,便是去買酒的。
這倒也順暢,他們态度尚可,村民也沒好意思向仙家要價太高,折價給了不少酒。甚至乎,馬都給牽走一匹。
當然,是奏要求的,她見洛魂買酒似有不喜,轉頭便說不想走了要騎馬,似乎全然忘了先前說要快些離去的言辭。
然而,這古怪任性的少女,并不會騎馬。
從她準備上馬的時候,洛魂便瞧出來這一點,但她還在氣頭上,洛魂也便沒有多說以免又惹了嫌。她的衣裙,沒過了小腿大半,不好跨開來坐,扭扭捏捏了半天,最後又兇狠地看了洛魂一眼,才像是要慷慨赴死般地上馬。
于是乎,裙裾下擺别住了馬鞍,險些撕開,所幸這綢緞緊實,不然場面可就更為尴尬。
“你賠我衣裳!”
氣呼呼的少女落在地上,叉着腰,大聲說道。
此時已經牽了馬離開了村莊,奏倒也不再隐忍,先前為了宗門形象可算是苦了她了,現在倒不必顧忌那麼多了——至于為什麼她偏就認為人家能看出來她是魔域的而非其他宗門?
少女心事,你少管!
洛魂也是,不去辯她的衣裳實際上完好無損,也不去猜她究竟如何想的,她願意如何,順着她便是,張口便是一句:“好。”
但這一回,并沒有讓她如意。“你說說,怎麼賠?”奏斥道。
“那不妨你說說,該如何賠。”洛魂把問題又扔回了奏。
奏思忖片刻,旋即看向了他的劍。
洛魂覺察了她的目光,把劍往身後藏了藏。“無論如何,劍不行。”他道,聲音再度如雪落般冷冽,毫無感情的溫度,眼神也像是亘古不化的冰川,讓人遍體生寒。
奏雖任性恣意,但本性不壞,至少她清楚,對這樣的劍客來說,劍的意義非凡。這一點,看阿裳便知道了,她那把喚作“霓裳”分劍其實算不上什麼稀世珍品,但伴了她很久了,所以哪怕得到了月華這樣的神兵利器,她也毫不猶豫轉贈給了奏,甚至還說她用其他的劍,她的霓裳會吃醋。
所以,她也隻是看一眼,看看他的反應罷了。不過她還是低估了劍對他的意義。像這種劍客,劍即是生命,甚至比他們自己的生命都重要,是容不得半分玩笑的。
“下次再論。”
奏輕哼了一聲,但語氣已經弱了許多。
她再度翻身上馬,這一回倒是沒出什麼岔子,可惜就是無論她怎麼甩動缰繩,都沒法讓馬走起來,甚至還得到了紅馬的一次響鼻聲。
洛魂走上前去,一言不發,眼神依然如冰冷冽,淡漠疏離。但他依然牽過了缰繩,在奏驚訝的眼神中,牽馬而行。
再啟程時,黑衣青年、黑裙少女,以及一匹紅色的驽馬,在林間躲避着午後的慵懶陽光,悠然遠去。
“到了平野,再教你騎馬。”
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