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可是不信?
奏仰頭看她,似乎全然沒有察覺後頸上力度的增大,眼裡隐隐有了幾分自信。
信如何,不信又如何,你是要同我回去的。
司無琰不上她的當,任她唱獨角戲,可奏也真的獨自唱下去了。
不若徒兒随師父回宗,一月之後看看,看看洛魂是否還在宗門之外遊離。如今宗門并無大型盛會,護宗大陣啟着,他也不可能入宗,隻可在外等我。若是一月後他果真在外,且不曾被我宗門人擒住,師父便不能攔我出離宗門遊玩,如何?
奏提議道。
我是你師父,何必應你這小把戲?
這一回,司無琰沒有管奏的說辭如何,方才相擁本就距離極近,當下便也不顧那小姑娘的叫喚鬧騰,抱着她便離開了此地。
夜色裡,空餘洛魂一人在毫無光亮的陣法當中酣睡。
……
洛魂再醒來時,正是尚未破曉的清晨。而今夏至方過,白晝且長,算下來,現而的時間依然是極早的。那如初夏茉莉的芬芳,随着夤夜的風遠去,隻餘下了一道符文陣法。這陣法他曾見奏繪制過,是用于驅趕野獸和低階靈妖的,即便靈妖靈智高些,至少也能為陣中人示警。而這符文繪制的老練與連貫,還不是目前的奏所能做到的。
而在自己昏死這段時間發生過什麼,他大概也能猜到些。司無琰出現前一刻,他還未失去意識,也便在眼中世界黑掉之前,見到了那淡金色的華貴身影。
如今雖然見不到一人,但他清楚,奏定然無事。既然魔域域主都莅臨了此處,奏便不可能會有什麼事。魔域域主或許不是世間最為頂尖的強者,但其身份,卻不是任何勢力能夠忽略的,能夠自诩天下第一宗門,也至少能有與之相匹配的能力與底氣。
聯系一下魔域一直以來的尋聖女返宗之事,域主在大庭廣衆之下出面,無論她意下如何,都是必須要帶聖女殿下回宗的。而依域主有意放奏離開宗門的行為來看,她似乎并不反對奏出門遊曆。但是為了那魔域所剩無幾的聲名,域主還是選擇了維護,不過無論如何,她也不可能會真的傷害自己的徒兒。
由此,奏無事。
那自己,該如何呢?
洛魂提着劍,恍惚間,卻來到了松橋鎮外。那鎮頭的賣茶飲小食的攤子,自然不會在這般大早開始營生,隻有印着“茶”字的旗幟,還在微微的涼意中迎風招展。
他踏上了曾為祈雨而獻上祭祀舞的石橋,走過了與眉間點血少年共飲酒的草地,進入了那留下幾段如雲煙往事的小鎮,或許不夠驚險不夠刻骨銘心,但在他這三年所經曆的事裡,倒也是難得的平和一刻。
四海閣效率還是極高的,昨日的喧鬧冗雜,今日便歸于往昔平靜,即将來臨的雨也似乎要為這戰場洗去血迹與塵埃——今日天氣不佳,按照近些日子的慣例,現在該是太陽高照的時間了,而今卻依然是濃雲蔽日。若是再積蓄得陰沉些,或許就離落雨不遠了。
洛魂也不曾掩面,在人群中行走,眼中還是有些空洞。
或許許多人都隻知洛魂其名,卻不知洛魂其人,但總有人是見過洛魂畫像的,如他這般張揚而大膽,未做任何遮掩便出現在了松橋鎮的街上,暴露的可能性便急劇增加。此外,四海閣被圍之事,導緻這兩日松橋鎮的江湖人也多了許多,其餘地區的聖臨門人隊伍,也有一些進駐了四海閣。如今的松橋鎮,可絕非入聖者便能随心所欲的地界。
所以,當季煙羅在人群中瞧見洛魂時,心中便猛然提了起來。但很無奈,她所陪同的那位四海閣的大人物也瞧見了他,更無奈的是,他一眼便認出了那是洛魂,領域巅峰強者的玄氣轟然炸起,盡數朝着洛魂籠罩而去。
一刹那,洛魂眼中的神光就變了,如他手中劍那般淩厲無雙。風吹落的葉,在他眼前飄過,也如同被劍來回斬切了無數次一般化作零碎,随風散亂而去。
而當那如北地絕風襲來的玄氣撞上了洛魂的劍氣,一瞬間的對碰,似融雪消于無形,卻又在下一刻轟然炸響!
伴随着玄氣撕裂空氣的轟鳴聲,不少在此囊括範圍之内的路人也慘遭一擊。也所幸他對于力量的控制還算精準,迸發出去的力量并不會置人于死地,但後續恐怕還需要四海閣前去安撫民衆。
這陰沉的天,終是下雨了。
下一刻,他撐起了獨屬于他的域,将一切無關人等都排除在外,驟縮的域如同一條有限長度的線段,一端是洛魂,一端是他自己。
顯然,他要在這方寸天地,将洛魂一舉擊潰。
洛魂不閃不避,持劍而上,眼中燒着的,是不滅的鋒芒!
唯一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