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賜予她的紋印,早在洛魂逝去的那日融解。這第二次的紋印與第一次有所差異,可自行沖破,故而才有了那日她啟用秘典與三位聖域抗争。而那紋印也不僅僅是限制,在解封之後,有着無數師父對其的經驗與體悟随之而來,奏便知道,師父怕是早有預料。
到了這裡,才是奏最想哭的時候。
師父,大概是什麼都考慮到了吧。她什麼都知道,什麼都不說,卻又總是縱容着自己的所作所為。雖不清楚自己的親生父母姓甚名誰身在何處,但管生不管養的血親比水還淡,師父于已,叫聲娘親也毫不為過。
隻可是,娘親啊,洛魂他死了。所以,那三人,也必須死。
奏眼中的紅光,一瞬間比血更要豔烈。
現下沒有了紋印的阻隔,借着師父的經驗體悟,她修行更是一日千裡。本就天賦上佳,如今沉下心來用在正途,便真正展露了她天賦的恐怖。那式域的構想與勾畫,隻消寥寥幾筆,便織就了如夢繪卷。
大羅天音,七弦織劍;符起絕生靈,關落鎮乾坤。
時年第二紀元9018年,仲秋,二九年歲的奏,成就領域之位。
放眼整個諾德爾撒,不敢說絕後,但做到了空前。聖臨青年第一人的名頭,怕是要從竹歌移交給奏了——如果她能留在宗門的話。
竹歌與她認真鬥了幾場,雖說能勝她,但并不輕松。這妮子的天賦完全展現出來,才能讓人真正明白其恐怖,她本因年紀最輕,實力在數十當代内門弟子中本是不出衆的,如今除卻竹歌,怕是沒人能說穩勝她。
洛千裳試了試她的劍,覺得她被洛魂影響走歪了路子,又授了她些技法,以求劍法更圓融如意。奏汲取兩家之所長,而這兩家本身也是集衆家而作,如今劍法當堪稱一絕。
她的實力長進飛快,隻是面相越來越冷,連平日裡最嬉鬧的柳泉,也甚少在她面前嬉皮笑臉。
他們見過阿絨與洛魂的相處片段,大概能知曉阿絨對那小子的用情。可那小子死了,對阿絨來說,并非一個容易邁過去的坎兒。
她似乎還是那個奏,又似乎不是了,任誰見了現而的她,恐怕都會覺得有些恍惚。
從前的那個恣意無羁的奏還能回來嗎?誰也不知道。
秋盡冬臨,冬去春來,又有一度年歲走到了時光的盡頭。
時年第二紀元9019年,新年,魔域昭告天下,确立聖女奏為下一任宗主。
其實,聖子聖女,本身就是宗主第一順位候選者。魔域強調這個,自然不是多此一舉,而是廣而告之,聖女已尋回于宗門,往昔的那些笑話,也該适可而止了。
至于當初拐跑聖女的那個小子?
已經沒人在意了。魔域能發出這等布告,那小子除了一命嗚呼,也不會有别的路子。
——不,也許還有那麼幾個人在意。
珠玉川,邵允一人坐在楊梅樹上,對月舉起了酒壇,傾灑而下。他淡淡地笑着,說着什麼失約之人果然命數不好,也罷,也罷。
松橋鎮,季煙羅靠着垛子坐在屋檐之上,明媚的眼映着黯淡的月。墨仙難過了好一陣,而季煙羅撫慰着她,心中不知何種滋味,最終也隻得歎了一聲,這筆投資血本無歸。
碧雲島,魚逢舟适才從靈果園中回來,瞧見島沿的一處岸上,想起了曾有一人在此揮劍禦敵,泯滅萬千流光。斯人已去,一些活着的人才更遭罪,隻是可惜了奏那般好姑娘。
無盡海,杜長川才與人打完一場,诋毀着對手的劍法尚不如他的舊識。對手自是不明所以,叫罵着你的舊識算哪根蔥,杜長川啐了一口,一個欠人情不還就以死賴賬的家夥罷了。
通天淵,老劍神與蘇瓷鸢飲茶夜話,偶然談及了近來江湖事。令蘇瓷鸢驚訝的是,老劍神竟認識那犟種,說着本想看看他那蒙塵劍心揭開的模樣,卻是沒這機會了。
當然,洛魂還認識許許多多的人。他們有的歸于黃泉,有的尚在人間,有的,也還記得曾有一人,叫洛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