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她對蘇璃已脫離昨日困境深感欣慰,就像是見到私交甚密的故人解決了心腹之患,從而由衷地替她高興,就連聲音也帶了幾分不易覺察的輕快。
“觀我于劍神跟前出醜,若不想日後被我滅口,大可觀之。”
蘇璃哼哼唧唧的,語氣不輕不重地說了一句聽起來惡狠狠的話,還真給三位小弟子吓唬住了,讓他們不禁一時也猶豫了起來。滅口倒是真不至于,主要原因在于,這的确是她自己的劍法,若不願展示予外人,他們也的确無話可說,畢竟這位可能是新的“師叔祖”。
而罪魁禍首蘇璃倒是樂得逍遙,跟着瑾白便往小築深處行去。
天淵宗三人還在深思熟慮得失時,蘇霖弦倒是朝他們使眼色跟上。他低聲道:“舍妹頑皮,一句玩笑話而已,當不了真的。”話罷,便和陸從野一起跟上了前方一高一矮兩道美不勝收的背影。
天淵宗弟子三人又仔細想了想,根據她在山下的表現,言辭上似乎的确挺皮的,既有風趣的一面,也不失強大的自信。主要那淩厲的劍法,甫一亮相便散發出銳不可當的氣勢,着實讓人覺得難以接近,故而才在蘇璃出言那一聲後有所猶豫。
她親哥瞧着便是溫和的人,應當不會坑害他們的吧?
“走吧走吧,你們還當真信了。”
蘇璃在前,擺了擺手,不曾回頭。這模樣雖然不太雅觀,但端的是潇灑萬分。
都頂着可能挨師父罵來到此處了,不學些真本事回去交差,怕是會被師父罵得更狠吧。有蘇道友這一句話,加上求知若渴的精神在心間占了上風,那便同去。
故而,一行人分成了三段,一同準備步入後方空地。
而此時,這一行也并非沉默不語,譬如僅有彼此能夠聽見的低語,正在蘇璃與瑾白之間交錯。
“阿璃可想通了?”
“想通了。”
“如何?”
“他是我,但我非他。”
“這麼想,倒也沒錯。”
“昨日仙子尋我,當不是為點醒我而來的吧?”
“是有他事,一些或許你會感興趣的——應當是不存在于洛魂記憶中的東西。待閑暇後,我與你講講。”
“謝過仙子了。”
簡短的對話,沒有花哨的話術,沒有連篇的晦澀難懂的言辭,卻又透露了交談雙方的心境。一方已是靜了下來,另一方,卻如那塘中的遊魚,四處竄動,帶起了一圈一圈散開的漣漪。
是風動?
還是别的什麼在動?
……
須臾,被拉成三段的一行人總算是規整了些,一起在小築後的空地中拜見老劍神。
既然見了,自然是要行見禮的。瑾白自不必說,老劍神正兒八經的親傳弟子,行禮自是弟子對于師長的禮;天淵宗弟子拜見祖師,比起瑾白便愈發隆重,就差跪下磕上三個響頭;陸從野與之有過舊面,簡單行過見禮便是。至于蘇家兄妹,眼下行見禮便成了問題,他們該以何種身份行此一禮呢?
最後,還是蘇霖弦拉了蘇璃一把,領她行了見長輩的禮。隻是,蘇璃在行禮過後,總覺得老劍神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對——或者說,他看自己的眼神一直都不太對。
他昨天公開對那幾名天淵宗弟子說将自己視作他的弟子,意思是……
“晚輩蘇璃,拜見先生。”
蘇璃想了想,還是決定再行一次禮。隻不過,她暫且喚老劍神為先生。倒不是說她不敢僭越直接喚師父,隻是如她這般人,如洛魂這般人,便是很難喚人師父的。
洛魂之事,全貌暫未可知。而蘇璃,曾是成長在五星紅旗下的陽光好少年,對于韓愈的《師說》有着深刻的理解,但凡教過她的,都可謂之先生。
如劍法方面,她所求學過的便有蘇霖弦與顔霜,陸從野在近期也簡單指點過兩句——倒不是他不願教,他自己的劍法已形成定勢,難以作改,他擔心自己的缺陷影響到這麼個好苗子,故而沒有傳授太多。
此三人,她都可喚之先生,但不是師父。
拜師的含義,那就不一樣了,往往是要繼承衣缽作為傳承。雖說隻要師父不是太古闆,向其他人再拜師也無不妥,但若是先後拜的師父,學的都是同一門技藝,這可就真不太妥當了。即便師父認同,自己心中這一關也很難過去。
蘇璃作為受過先進思想文化熏陶過過的二十一世紀好少年,自然是不想理會這等封建糟粕的,站在巨人之肩,集百家之所長,方能精進自身,臻入無人之境。
學,都可以學,狠狠地學!
卷死全諾德爾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