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黑錦也并非常人,更非善人。
蘭因斯不比諾德爾撒,即便不提無光之域,以其他的界域作比,也是遠比諾德爾撒荒涼的。蘭因斯不論何地的方言的詞彙,從未出現過類似于“山清水秀”“鳥語花香”“落霞與孤鹜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的描述,因為從未有人見過,沒有這種概念,也創作不出這樣的詞彙。
所以,蘭因斯是荒蕪而蒼涼的,在這般壓抑的環境中所誕生的格蘭人,也向來是陰暗而狠厲的。用諾德爾撒的話來說,應該還算是有些神經質,每個格蘭人,都是潛在的瘋子,而血脈覺醒對于神智的影響,會大大他們瘋的概率。簡而言之,越強大,便越接近瘋狂。
黑錦自小便在殺伐中長大,茹毛飲血是家常便飯——血脈的力量,對于格蘭人可謂是一種補藥。隻是藥有三分毒,吸收他人的血脈力量,使自己的血脈力量強大的同時,也會将其污化。隻是她年少幸運,得到了解決污染的方法,在此道上便愈發肆無忌憚。
她是惡人,純粹的以吃人為生的惡人。
隻是這世道,每個人都在作惡,當不作惡便活不下去的時候,惡于他們所有人而言便不再是惡,而是生存的必需要素,是毫無心理波動的稀松平常的小事。假使有某種狼隻能以羊為食,而無法消化其他任何食物,在任何角度看過去,這隻狼吃羊都不能再被視作為惡,這隻是它維持生存的必需要素,是每天都要上演的生活曲目。
由此可見,長久的環境壓抑,早已從根上讓一個種族的習性與是非善惡觀扭曲成了其他種族看不懂的模樣。或許從最公允最無私的角度去看,還能多少理解一些,但試問又有誰能做到呢?
天地之間,唯有天道最無情,因而最無私公允。
在無光之域的那段時間,黑錦也不知過去了多少年歲,憑借着無與倫比的血脈天賦,以及那比人家命都要長的真名,她将格蘭人骨子裡的兇狠發揮到了極限。
反正無光之域不知年歲,某年某月某天,黑錦于利昂古戰場一戰成名,把一方霸主利昂當衆生吞活剝了。嚯,她要解救一片區域的奴隸?不不不,她殺了利昂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屠城。
無光之域,是沒有好人的,每一個人血液裡流淌着的,都是肮髒的,殺了誰都錯不了——也包括自己。
于是,初出茅廬,便嶄露頭角。
黑錦又踏上了吉隆荒山,猖獗的巨怪杜斯瑪迪安,也不過是刀下一渺孤魂。這巨怪有能力讓她祭出血脈命器——魂刀灰羽,比起利昂那種貨色的确要強不少,但也僅此而已。
“巨怪的肉吃起來和冰碴子似的,難吃。”
——收錄于《無光榮主錄》
翻越吉隆荒山,便是塔莫西芬冰原,那裡栖息着寒冰暴君——冰霜巨龍卡爾。一人一龍戰一場,過去了三天三夜,沒人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反正最後走出冰原的是黑錦,而冰龍卡爾不知去向。
“龍鱗硌牙,不能吃。”
塔莫西芬冰原除卻冰龍卡爾,便不剩什麼東西了。而今的黑錦,對那些瑟瑟發抖的格蘭人沒有興趣,成長到如此程度的她,不再看得上那些弱小如蟲豸的格蘭人。茹毛飲血,大抵已經要成為過去式了。
黑錦離開之後,塔莫西芬冰原,成了一片格蘭人的聚集地。卡爾雖然不知所蹤,但龍威猶在,一些腦子不好使的魔物可不敢侵入進來。加之還有吉隆荒山擋住兩面來的息壤罡風,倒是一處不錯的暫且能夠落腳的地方。
當然,他們不會感謝黑錦。
無光之域是什麼地方?
整個蘭因斯最黑暗、最混亂、遍地都流淌着血腥與罪惡的神棄之地。這裡沒有光明,沒有秩序,沒有守軍衛隊為弱小者伸張正義,更沒有世人所期盼的明日晨曦。來此地的人,都是走投無路之人,都是惡貫滿盈的暴徒,都是把格蘭人骨子裡的肮髒與瘋狂展現得淋漓盡緻的亡命徒。
所以,他們那匮乏得比瓜子仁大不了多少的腦子裡不會有感謝這種情緒。
他們想的,是如果有一個無比強大的惡鬼,有能力把其他的小鬼全部吃掉,再跟着它一齊去掃蕩世間,無敵于天下,是不是更符合此生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