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沒有如果。
小鐵匠凝練了玄氣,毅然決然地踏入房門。廳中一片狼藉,見得二丫的爹娘都躺在其中,而最大的隐患卻沒有見着。以防萬一,他還是先将二人挪出了房中,以免在後續的戰鬥中被波及。
如果那怪物還沒有逃離,既然廳中未見有目标,那麼要搜尋的地方,便隻剩下了房間以及後院。相比于房間,肯定是後院這種開闊的地形會更受喜愛——原因無他,方便逃跑。
他倒是挺自信的,似乎怪物遇見他隻有逃跑這麼一條最終路途似的。
小鐵匠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手中已經凝聚了一團玄氣。對于這般附身于人的怪物,他從前亦不曾聽聞,如何應對也不甚明了,但如今是事态緊急,萬一真傷到了人家小姑娘,那也屬于沒辦法的事。
他下定了決心,猛一個紮子躍進了後院,借着着匆匆一瞥,他也見過了二丫她哥所說的一道由紫黑霧包裹着的身影。按身量來看,的确像是二丫那小姑娘,瘦瘦小小,本該是孤苦伶仃的模樣,此刻卻因那濃稠的黑霧而顯得怪異扭曲了起來。
此時,正因有紫黑霧的盤踞裹挾,小鐵匠看不清那小姑娘的面容如何,隻聽他們二人描述得一個比一個吓人,但不曾親眼見過,懼感自然弱三分。而實際上,他對這怪物的模樣也不甚關心,既然都是怪物了,想來本就是醜陋得難以見人,那何必委屈自己的眼睛呢?不妨不見,斃之即可。
他的手中凝聚着一團玄氣,試探性地運送了過去。他也沒想過一招制敵,隻是想先試探試探看看那怪物的反應。
不過,結果卻讓他感到分外驚悚。
傷害自然是-0,本就隻是試探性的進攻他也沒想着能有什麼威能。但讓他心中發毛的,并非是沒有傷害,而是他的玄氣,直接被吞了。
小鐵匠能明顯感覺到自己輸送出去的玄氣在霧中消失得無影無蹤,沒有任何征兆。理論上來說,輸送出去的玄氣無論是起效果、無效果還是被打散,它的結果都會對施術者産生一個反饋。而小鐵匠現在感覺到驚悚的原因便是,他沒有得到任何反饋,仿佛就像是進入霧氣之後消失了,他便莫名其妙少了一團不知去向的玄氣。
似乎也正因他這團玄氣的激勵,那霧氣從散漫的飄忽遊離态,突然轉變成了激昂的凝實扭曲态,開始瘋狂湧動起來。與此同時,霧氣的存在區域也不再局限于怪物身旁,而是開始彌漫開來,像是一滴落入水中的墨,要把四周盡數染成它的顔色。
可,那怪物卻沒有分毫反應與動作。
小鐵匠緩步後退之餘,也注意到了這一點。
這怪物……莫不是陷入了什麼不能動彈的狀态?或許,是二丫正在與那怪物争奪身體的控制權,這才暫時沒法驅趕走他,隻能任憑招來的黑霧進行被動反擊?
小鐵匠無疑是聰明的,作為村中近些年唯一一個踏上修行者之路的,他無疑是有天賦有能力的。而踏上修行之路以後,腦子也同樣是必不可少的,否則指不定哪天便在野外化作一具無人認領的枯骨。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這可是個打倒這怪物的好機會。隻是……究竟如何才能做到既傷到怪物,又能避免傷到二丫呢?要是有什麼辦法,能把那怪物從二丫體内驅趕出來就好了。
小鐵匠在思索之餘,而二丫的精神世界深處,一場沒有硝煙、沒有魔法、隻剩下意志之間的抗争,幾乎已經進入到了白熱化階段。
先前在二丫大哥逃跑之後,二丫的意志萎靡下去,好不容易鐵下心來要抹去二丫精神烙印的黑錦,卻面對着新一輪的困難。
為了壓制二丫,她已經損失了不少力量,在當前處于無根之水的狀态下,哪怕沒有二丫的意志阻攔,抹去那道生物态的烙印也并非易事。更何況,二丫的意志,再一次複蘇了。
真是……好倔強的小姑娘。
黑錦較于二丫,的确強大難當,但在精神世界裡,她那些奇詭的血脈能力基本沒法使用。此外,諾德爾撒魔力反應極其微弱,魔法無用武之地,即便有用,也會因為未能掌握魂系魔法而起不到效果。
因此,這場對抗,是魄心之間的對抗,是純粹意志的比拼。
但問題又來了,黑錦的魄心長時間處于遊離狀态,沒有栖身之地,一切的損耗隻由自己承擔。正因她的魄心流逝幾乎到了不可逆的終局,這才欲圖铤而走險踏上一條從未走過的奪舍道路。而這也說明,她此時的魄心,已是缥缈如燭,随風可熄。
反觀二丫,雖說有無數親友的背離讓她傷心不已,這些情緒上的波動的确會大幅削弱她對于自己的掌控。但她終歸是有栖身之所的,是這具軀體原本的主人,是不遑多讓的地頭蛇。魄心與身體之間相互依存、形成互補,遲早那能将那些裂隙修複——但這已受過的傷,恐怕是再也忘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