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過半,氣候也不再秋高氣爽、涼風習習,苦寒随着冷鋒過境初見端倪。一場秋雨一場寒,下過幾場雨之後,溫度也不可避免地開始下跌。
二丫栖身于一棵大樹之下,暫且借着這茂盛的樹冠避雨。所幸現在身處的林子的樹種幾乎都是常綠的,到了如今時節,樹冠中的綠葉依然郁郁蔥蔥,不似二丫村中的一些老爺爺,還沒來得及蒼老,頭發便先一步無影無蹤。
想到那不知究竟不知還能否稱之為故裡的村落,二丫不免眼神稍黯,但已經曆經過許多事的她,終是抛卻了少許的軟弱,不會總是難過到泣涕漣漣。隻是,隻是……
偶爾,真的隻是偶爾,還會覺得孤單而脆弱。
可黑錦就喜歡她這樣。
似乎這樣,才能彰顯她的價值,滿足她那不知何來的炫耀與張揚之心。
可二丫不買賬,對她而言,黑錦便是惡鬼,至深至暗的幽魂,殺人不眨眼的魔王。
距離那次差點被幾個乞丐流浪者打死,已經過去了月餘,但二丫時常想起、甚至入夢時分被魇住,還是會覺得心悸萬分。驚醒之後,再看看四周,無一不是萬籁無聲的空寂,随着時間流逝,孤單與無助,便會在月籠輕紗的夜色裡,輕舞着将她圍困。
有時,會有惡鬼的聒噪。
有時,則不會。
但反倒是有那惡鬼的譏笑或是嘲弄的時候,有了人聲,才會将那萦繞而來的孤單感驅散幾分。雖然說,她并不很想要來自惡鬼的話語作伴,但從客觀上來說,她也的确因此而派遣了寂寞。
可更多時候,惡鬼也寂靜無聲。
許多個夜裡,因夢魇而無法入睡,她也會一個人想許多事。有些事,似乎真的要靠多想想,便能想明白。
比如說,她很确定惡鬼在侵入自己體内之後還受過重傷,或許是因為天雷,也或許是因為天雷之後她去打家劫舍還經曆了什麼。總之,自那以後,她便經常處于喚不醒的沉睡狀态,除非——
又遭遇了什麼流言蜚語。
盡管不得不離群索居,也能堅強而執着地忍受孤獨,但她一個人終究是不能自給自足,總是要到人群當中去的。這一期間,總會遇到些對她言辭惡劣、甚至動手的。
但他們,總會死于非命。
也不知為何,她似乎很少再能遇見予她良善之人,初來乍到,惡意當頭之事比比皆是。似乎,自打惡鬼侵入自己的身體以後,好像就再沒遇見什麼值得被銘記的善人。
于是,她便愈像一個災星,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諷刺的是,她也能因此得到自己想要的,或是衣裳,或是火折子,或是工具刀,又或是新鮮的食物。畢竟,人散了,東西還在呢。
二丫是不想以這種方式來獲取所需的,但如若要以最正常的方式——購置獲得,她便不得不面臨一個嚴肅的問題,她沒錢。
可她還是有原則的,隻取所需,分毫不貪。
她也想過,很多時候,惡鬼大概率是沒醒的,可能是在自己身上布置了什麼被動的能力,在達到觸發條件以後,便會在無形之中殺人,為保護處于休養之下的惡鬼自己。
雖然她沒再被傷到身體,可心中,依然會痛。
于是,就此又遠離人群。
如此反複,穿行人間。
……
今日的雨較于前些日子,顯得分外的大,躲雨躲了片刻,絲毫不見小。縱然身處這茂密樹冠之下,也逐漸開始有雨滴跌落,砸進她的衣襟。于是,本就被雨浸濕的衣裳便又多了幾分涼意,小小的身子,不免開始在風雨中顫抖。
她看着西邊的方向,雖然入眼的隻有近處的樹和遠處的山,但她看向西邊的眼神,卻在那秋水般的靜谧中多了不少複雜的心緒,似期許,似憎惡,似不忍,似決絕。
可她為什麼要看向西邊呢?
一路走來,她聽說了一個人。确切地說,其實她本就知道這個人,但離自己太遠,她不會想到他。經由他人談及,才兀然記起,通天淵上有一無敵于世間的修者,姓甚名誰不知,但劍道之路冠絕天下,又著述無數,啟蒙天下人學劍,故得稱劍神。但劍神之名也曾冠予他人,為彰顯其人特殊,也可喚之老劍神,即為資曆最老的劍神。
而通天淵,正在西邊。
如果是老劍神這種全諾德爾撒最頂尖修者的話,就能把那個惡鬼從自己身體裡逼出,然後毫不費力地殺死她,對吧?
他一定可以,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