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錦那慵懶的語調，明明話中說着在意被人當面議論，但以她那懶散的态度，實在難以讓人相信她的說辭。

“瑾白不需要你們救，我說的。”她繼續說着，輕笑聲就像蠱惑人心的銀鈴，讓人聞之而無法自拔。

“一直在你手中，才是沒救了。”洛魂看她，語氣逐發淩厲了起來。

“這是找到靠山，說話也硬氣起來了？”黑錦的語氣充滿了嘲弄，她甚至還有閑心換了更為輕松懶散的姿勢，舒緩扇着單邊三翼，紫黑色的霧氣，再度有着翻湧之勢。

“即便此行不曾找到老劍神，你我也終有一戰。”洛魂撫上了自己的劍，出鞘半寸，便已寒光飒沓。

“就憑你那個還不成型的劍靈？神智還不如稚子的東西，能有什麼指望？”黑錦的語氣愈發地不客氣。

“勝你一次，便不會是最後一次。”

洛魂并未因黑錦的輕蔑語氣而有太大的情緒波動。他全劍出鞘，整個人的精氣神，頓時便如這玄色長劍般鋒芒畢露。

“那試試？死了的話，可不能說是我的錯哦！”

二人對峙，隐隐有着針尖對麥芒之勢。

老劍神并未出言阻止，即便他清楚這個少年絕無戰勝那個名曰黑錦的異族的可能。雖說以他的年紀，能有這般修為已經很不容易了，劍中孕靈更是需要極高的天分、氣運以及對劍的感悟，從中見得他的能力之高，足以在同輩人中稱雄。但與那異族相比，還是孱弱了些。

異族的力量體系不同，無法用諾德爾撒的玄氣修者的等級去簡單衡量，但也不是完全無法對比。硬要說的話，單論氣息，黑錦已有諾德爾撒聖域修者之能，而這少年連入聖的門檻都不曾見着，中間差了一整個聖元境的分量，鴻溝之深，無法逾越。即便他說他勝過一次，但就如今雙方狀态而言，不可能會有第二次。

但老劍神還是沒有阻止。

少年人，該是朝氣蓬勃、有股子闖勁兒在的。有時哪怕明知不敵，卻依然不自量力地迎頭而上，為的不就是那股少年人的熱血嗎？這少年外在是冷漠淡然的，但能說出這番話要與異族死磕，便還是敢拼敢闖的少年人。既然自己在場，給他一個挑戰不可能的機會又何妨呢？

于是，洛魂的劍，再一次對這小姑娘擡起。

隻是這一次，劍之所向，并非二丫，而是黑錦！

而水雲曲的架勢使出來之後，就連老劍神，也稍稍眯了眯眼。這少年的劍法……好像有些不同尋常？守勢異常的少，也少有卸力、借力打力等常見技巧，反倒是拼命三郎般隻管進攻、進攻、無休止的進攻。他的攻勢，連綿不絕，出劍更是異于常人的快，以快劍來彌補他劍法中的所有不足。

老劍神從未見過這般另辟蹊徑的劍法。

說句自傲的，天下劍法，至少八成是源自老劍神的，剩下二成也或多或少受了些影響。諾德爾撒劍道一途，老劍神是當之無愧的祖師爺，看他人劍法，三兩眼便能知曉是何種打法、評判出優勢與不足。

這少年人的劍法，一招一式也有着自己劍法總綱所述的要領，但不少關竅都被他拆解掉了，為的，隻有進攻，更快更強地進攻。這樣的打法雖有一定可取之處，但太過片面，對于手法也有着近乎嚴苛的要求——快，必須遠超常人的快，否則便會因缺乏的那些守勢而被人迅速突破、一潰千裡。

可他偏偏就做到了，以極緻的快劍，彌補改版劍法上所缺的一切的一切。

這樣的劍法，對付同等或低水平的修者尤為好用，往往讓對手還未擺起招架之勢便已落敗。但對水平高于自己的修者，便很難做到無往不利了，甚至會因為守勢的過于缺乏，受到比使用尋常劍法更多的傷，更快地被瓦解戰鬥能力。

譬如此刻，那少年的六式劍法已經盡數過了一遍，卻不曾對黑錦造成分毫傷害。而黑錦就像貓戲老鼠一般，破着他的招，時不時在他身上劃開幾道口子，給他造成了數道傷勢乃至遍體鱗傷，每一道卻又不怎麼緻命。

老劍神眯了眯眼。

這兩人的對戰，不太對勁。說着是生死較量，也隻有少年是認真地全力以赴，可對黑錦來說，依然完全不夠看。她像是喂招一般，全盤接下來他的攻勢，遊刃有餘，卻又不肯多下重手……

在老劍神思考之餘，場中風雲變幻，又過去幾招，洛魂的狀态，也愈發岌岌可危——但卻還沒真的到無法招架乃至山窮水盡的地步。他隻是話少，待人冷淡，但不是木讷，他也能感覺到黑錦的放水，會疑惑，但不會因此而惱怒或者感覺被輕看了之類的。他人的看法，他向來都是不在乎的，做好自己，一切随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