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外頭的動靜小了,侍衛們搜查完尋芳宮匆匆走了,以為大禍臨頭的富貴和榮華眼瞧着明火執仗的侍衛空手離開,雙雙傻了。
富貴既驚且喜,死死拽着榮華往側殿跑,“沒事了!榮華,咱們肯定沒事!”
榮華滿頭霧水,卻也欣喜若狂,甚至懷疑是不是富貴故意詐他,說了些要掉腦袋的謠言。
兩人連滾帶爬沖進白禾房間,一進來就眼神亂瞟,确實沒見到陌生男人才松了勁。富貴來到床前,小心翼翼打探:“主子,沒出事吧?”
榮華聽見他的稱呼忍不住皺眉,轉臉也湊到床前,臉帶谄笑:“主子。”
白禾面無表情地看着兩人。倒不是故意對人冷臉,他對待宮人向來就是疏離冷淡,暗自戒備的。
“宮裡出了什麼事?”白禾問。
榮華當即接話,搶在富貴前頭回答:“像是出了亂子,這些侍衛瞧着眼生,應當是外宮當差,殿前營的。一來尋芳宮就下了主殿那位身邊人的臉,險些動手打人,也不顧阻攔直直往主殿裡闖。一般侍衛不會這麼大膽。”
榮華二十來歲,在皇宮底層太監中年級不小了,入宮幾年,他對宮中各司運作還是了解的。
富貴在旁張了張嘴,想說話但插不上嘴,偷偷瞥眼榮華就自己閉上了嘴。
富貴年級比榮華小幾歲,如今才十七八,入宮方兩年,屬實是個小太監,争寵都争不過榮華。
“奴婢覺着……”榮華小心觑着白禾臉色,大膽地說,“怕是上面出了問題。”
說着他豎起手指指天。
白侍君今日入宮,内府知會,要尋芳宮側殿準備好伺候皇上的事宜,榮華富貴事前得了通知,誰知黃昏傳來消息,說皇上身體抱恙,今晚不來寵幸新侍君了。
半夜裡就鬧出侍衛搜宮,前後一結合,就算是榮華這樣地位低下的太監也猜得到是皇帝那裡出了問題,否則哪有這麼巧的事?
白禾擡起眼看榮華,“你們能在尋芳宮外走動?”
“能是能……”榮華答,“但出皇宮肯定是不行,侍君可别故意為難咱們。”
他知道“白禾”不情願入宮,以緻于嘗試上吊自裁,這會兒試探他們是打着出宮的主意。
“不必出宮,隻是要你們去打探宮裡出了何事需搜宮。”白禾語氣冷了冷,以表達對榮華當面揣測他意圖的不滿。
榮華哽了一下,拍拍富貴小臂說:“貴兒,主子讓你去打探消息,還不趕緊?”
富貴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忙不疊點頭,轉身出門。
對此白禾并不置喙,攏着被褥重新躺下。
榮華見狀也不好再“演”了,隻怪自己剛才嘴快,非要把富貴踢出去探消息,導緻現在他隻能頂替富貴去外間守夜。
他灰溜溜來到外間,剛要坐下就聽門外有動靜。
“白侍君睡了麼?”門外的人輕輕問道。
聽聲音像是主殿的太監矢菊,榮華趕忙爬起來,将門打開一條縫,笑着小聲回道:“白侍君剛躺下,約莫是沒睡着,不知公公……”
矢菊冷眼瞥着他谄媚的笑臉,從骨子裡透出的清高是對榮華這般宮中小人物無聲的嘲諷。“剛才教侍衛來尋芳宮裡一通鬧,我家侍君本想見見白侍君,寬慰寬慰他,畢竟白侍君今日方入宮,想必有許多不适應。既然人已躺下,那就不作深夜叨擾了。”
榮華沒想到矢菊的反應與他的意思相悖,他話裡話外明明是說白侍君沒睡,主殿那位主子有什麼吩咐盡管說。
站在新侍君身邊小太監的立場上,榮華這般谄媚不僅是利己,也是在替白禾巴結主殿的何侍君。
結果對面“啪叽”,把他的奉承砸地上。
榮華表面賠笑,内心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矢菊?什麼鬼名字!這人跟何侍君前姓石,名字就叫石頭!跟了個官家公子的主子,狗就把自己當人啦?
“待明日你家白侍君醒了,叫他來主殿見見我家侍君,我主子是個和善人,白侍君剛離家,若是有哪裡住得不舒心、不适應的,盡管和主子提。”
“是是,多謝公公提點。”榮華笑着應下。
“行,那我回去了。”矢菊說完就走。
不過兩位太監都沒想到,何侍君明日是見不到白禾了。
天将明前,皇帝身邊的總管太監,司禮監掌印,元紅公公親自到尋芳宮,請白禾去紫宸宮面見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