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咬牙,忍忍便好。
太後的佛堂裡檀香缭繞,煙熏霧缭的,白禾一進去就嗆得咳嗽流眼淚。冷酷的嬷嬷押着他在蒲團上跪下後扭頭就走,并且鎖上了門,叮囑一名小太監守在門外,盯着侍君好好拜佛祈福。
白禾擦掉眼角淚花,挺直腰端正跪好,然後低着腦袋放空腦子。
這些他早已習慣,他做皇帝時尚且無力拒絕,成了男寵又如何能逃脫?
他能忍,再忍一忍……
衆妃用過晚膳便離開了,華清宮由熱鬧安靜下來,慧妃和榮妃非常積極,一出宮門就派人去請皇上今晚去她們宮裡。
天色一點點變晚,太後派去打探消息的人也回來了,太後已經聽說午後皇帝那番立白禾為後的胡言,氣得下令說讓白禾跪一整晚,且派人盯着不許他閉眼。
此時白禾已跪了一個多時辰,兩條腿又冷又僵,要不是有蒲團墊着,他的膝蓋肯定傷了。
白禾的意識逐漸昏沉,他大約是跪不住了,可過去罰跪的經驗告訴他必須忍耐下去,否則太後不滿意會加倍懲罰他。
“皇……”門外突然傳出動靜,守門的小太監剛開口說一個字就被捂住嘴押在地上。
緊接着佛堂門上挂的鎖被刀劈壞,大門被踢開,陸燼軒将刀還給跟随的侍衛,大步跨過門檻走進來。
“人家叫你跪你真跪啊?”陸燼軒笑着在白禾面前站定,俯身對他伸出手,溫和說,“起來吧。”
白禾怔怔擡着頭,望向陸燼軒。
“傻啦?”陸燼軒忍不住捏捏他臉蛋,又嫩又軟的,手感極好。陸燼軒眼裡透出笑意,索性彎腰摟住他,直接把人橫抱起來,抱着他走出佛堂。
教侍衛手裡的燈一照,白禾仿佛才回過神來,偏頭看見看守他的太監被一名侍衛捆着雙手押在地上,而正殿傳來人走動的聲響。
跑出來的宮人看清闖進華清宮的是皇帝,立時跪了一地,高呼皇上萬歲。這一下動靜也讓宮殿裡的太後知道皇帝來了。太後理一理頭發,坐等着皇帝來見她。
陸燼軒看也不看跪地的宮人們,抱着白禾徑自離開。
他此來不帶太監宮女随行,卻是帶了整整兩隊殿前侍衛,一副明火執仗的架勢沖進後宮,直闖華清宮,就為撈白禾出來。
陸燼軒這趟硬闖華清宮,除了侍衛外唯獨帶上了元紅一個太監,他親眼看着皇上從侍衛腰間抽出刀,一刀劈壞鎖,親自去佛堂裡将人抱出來,全然不顧自己身上的傷口。
待陸燼軒不理太後宮中的人帶頭往外走,元紅目光一轉,經過一直留在外頭的榮華身邊,冷冰冰低聲說:“不長眼的奴才,單看着自家主子受罪不知道求救?還不滾起來跟着!回頭去内廷學學規矩。”
榮華臉色煞白,如行屍一般爬起來。大公公的話如一枚釘子,他剛剛起步的人生似乎在騰飛之前就被盯死在地上了。
屋裡頭的太後左等右等沒等着皇帝兒子,等皇帝帶的人都走光了才知道皇帝連個招呼都沒想打。
“魅主惑上!”太後不怨怪自己的皇帝兒子,隻會将一切過錯推到白禾頭上,氣得摔了杯盞茶壺,噼裡啪啦落了一地。宮人全部跪地不言,戰戰兢兢。
陸燼軒急着來撈人,是帶領侍衛一路跑過來的,這會兒離開他隻能抱着白禾走。侍衛簇擁于前後,打燈照路。元紅和榮華伴駕于側。
大公公擔憂陸燼軒的傷勢,小心問道:“皇上,可要先歇一歇,好叫禦辇來?”
陸燼軒低頭看看懷裡的小百合,笑了下說:“歇什麼歇?趕緊走,早點回去好睡覺。”
“可是皇上,您的……”
陸燼軒一個眼神瞥過去,元紅立馬閉嘴。
白禾倚在陸燼軒的懷裡,側臉貼在他胸口,耳邊聽着他有力的心跳。
分明天已黑了,他卻恍若被暖陽照着,一點點照亮他的心田。
白禾不由自主抓緊了陸燼軒的衣襟,緊緊攀附着這份溫暖。
腿跪麻了,可他不再覺得痛和苦,因為十幾年來,他第一次等來了一句:“起來。”
終于有人……來救他了。
白禾控制不住眼淚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