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發了火,元紅不過是個太監,如何能反對?他着人将白禾送回尋芳宮拾掇行李,随後又聽陸燼軒吩咐在側殿收拾出一間房供白禾住。
無可奈何的大公公甚至想偷偷去給工部打個招呼,讓他們在設計紫宸宮修繕方案時添上一個白侍君的房間。
剩下的就隻能……祈禱後宮反應别太大,希望白禾足夠讨皇上喜愛,以至于皇上願為護着侍君而頂撞太後。
如此一來皇上大約不會把他元紅扔出去給太後消氣。
沒過多久白禾就帶着一箱衣物和富貴榮華兩個小太監回來了。他親自回去收拾是為了藏住那件匿在床頂的血衣。他一回去就尋由頭屏退旁人,将陸燼軒留下的衣服壓在箱底,然後帶了過來。
白禾打算明日就将它還給陸燼軒。
陸燼軒說它是把柄,然而對白禾來說,這把柄已沒有用處。
陸燼軒為了他大鬧華清宮,當晚又違反祖制讓他搬進帝王寝宮——即便隻是臨時寝宮,在阖宮上下的人眼裡,他們二人已深深牽扯到一起,陸燼軒出事,他白禾隻會是同黨。
同歸于盡嗎?
躺在新的房間裡,新的床褥上,白禾愛不釋手的翻開高帝筆記,在另一位帝王傾注滿對皇後的戀慕、眷念的文字中漸漸睡去。
富貴與榮華喜氣洋洋守在外頭,昨夜為守夜悶鬥了一場的兩人今夜誰都不抱怨,雙雙按捺着興奮坐在外間,甚至不怕困頓。
一夜加一整個白日沒睡、晚上還被煙熏着眼睛的白禾早早的睡着了。但後宮裡許多人無法這般早入眠。
不到一個時辰後,臨時寝宮外突然熱鬧起來。太後娘娘的銮駕漏液而來,後方還跟着妃嫔宮裡的宮女。
後妃非奉诏不得出後宮,反而是一些宮女太監能夠出入内外宮間的宮門。這幾個宮女是衆妃嫔聽說皇上讓剛進宮的侍君從尋芳宮搬進自己寝宮的消息後,派來“質問”皇帝的。
後妃是沒資格質問皇帝,但她們高舉祖制大旗,是有底氣來過問的。
銮駕上的太後面沉如水,身邊老嬷嬷代她開口,厲斥守門的侍衛道:“太後駕到,爾等速去通報皇上。”
侍衛早前就得到了命令,回話說:“奉上谕,皇上靜養期間,任何人非受召不見。太後娘娘,請移駕回宮。”
太後登時瞠目,怒道:“哀家是皇上母後,你等奴才也敢攔?!”
禦前侍衛可不是那些口口聲聲自稱奴婢的太監,太後訓斥他們為奴才,對他們是一種貶辱。但太後并不覺得過分,她久居深宮,做了十幾年啟國最尊貴的女人,她是打心底認為天下臣民皆不過是陸家的奴才。
可笑的是太後并不姓陸,她隻是陸家的媳婦。
恰如白禾所言,皇帝講孝道,不是出于孝順父母,而是為宣揚禮法,建立法理上的桎梏,框住天下人,使反對皇帝成為十惡不赦之罪。
白禾正是這種“孝”的受害者之一,亦是這道規矩下的輸家。
“娘娘,何必與奴才多費口舌,您是皇上親母,便是無人通報,皇上的寝宮您也進得。”嬷嬷作為太後的嘴替,如此直白說出太後心裡的想法。
太後當場就坡下驢,在宮人的“挑唆”下假做不顧禮法,從銮駕上下來,被嬷嬷攙着就往門裡走。
侍衛們接連受辱,紛紛低下頭,以掩蓋臉上的不忿之色。
禦前值守的公公慌慌張張跑向門口,然而僅憑他們幾個小太監哪裡擋得住一國太後,太後娘娘帶着她的儀仗擁趸,如同下午皇帝帶侍衛闖華清宮一樣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