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敢勞煩侍君!”何大人可沒有老太傅那般德高望重的帝師身份加持,“臣自個兒走。”
今天實在不是個好時機,這一趟面聖目睹沈太傅丢官,也不知道消息傳出去天下人該如何罵皇上不尊師重道,又要如何罵白禾蠱惑君上,禍國殃民。
這個關頭他要是再提何寄文,那簡直是往槍上撞。
“大人請。”白禾很有禮貌的無視了何大人的拒絕,與對方前後離開寝殿。
一轉眼殿中隻剩羅閣老一個大臣。陸燼軒重回榻上坐下,神情卻不見松懈。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另外兩人今天來壓根就沒正事,唯有内閣首輔是帶着公務而來。
羅閣老在另外兩個沒正事的家夥離開後果然從袖中掏出一份奏疏和一張票拟。
“皇上,聶州急遞,内閣已就此出具票拟,請皇上過目。”
陸燼軒:“……”
小白!小白快回來!
怎麼會有人上來就掏文件叫人自己看而不是直接說事呢?!
*
白禾将何大人送出寝宮,門外值守的侍衛一見他出門立馬自覺分出幾人跟上。
本就别扭不安的何大人瞧見幾個大漢默不作聲跟随上來,登時冷汗涔涔。
這啥意思啊?
皇上是啥意思啊!
派這麼些人跟着,難道要光天化日在皇宮大道上殺人?那殺他到底是為了洩憤還是為了滅口?
何大人如熱鍋上的螞蟻,焦躁情緒表露在臉上,但不論白禾還是侍衛均不說話,他按捺着再走出十多米遠就再忍不了了。
“白侍君,出宮的路本官熟悉,便請侍君留步。”何大人試圖勸阻白禾。
“皇上命我送大人。”白禾扯起皇命壓人,“不妨再走走。”
何大人無可奈何,隻能繼續這麼走。
又走了一段,回頭已然看不見寝宮,白禾這才說及正事:“何大人,皇上并非無情,然君心難測。您在朝為官,應當比我懂。”
何大人驚訝又困惑地看向他:“侍君有話不妨直說。”
白禾沉默幾息才道:“皇上欽審何公子的供狀大人看過,何寄文口口聲聲愛慕皇上自願入宮,卻連日期都記錯了。您覺得皇上是昏聩愚昧,還是心如明鏡?”
何大人臉色一沉,停下步子轉身盯着白禾,本是下意識發火,要擺出官威壓人,結果脖子扭大了餘光瞟見跟在白禾身後的侍衛……
縱橫官場多年的吏部侍郎瞬間壓下情緒,如喝水一般自然道:“聖明無過皇上。”
對于臉皮比城牆還厚的官場老油條,白禾見怪不怪了,“大人口才甚佳,能為何寄文辯白。可欺君之罪……自古由聖心裁斷。您以為皇上是信了何寄文的一腔真情,還是皇上寬仁于是法外開恩?”
饒是何大人臉皮再厚,這個問題他也不能答是皇上相信何寄文的真心。而後一個答案是絕對不能選的,它與認罪無異。
對于這樣的問題,便不能做選擇。
“我兒寄文待皇上癡心一片!”何大人以袖抹眼,“他如今絕食明志,若皇上不肯垂憐,也不知他還能活幾日。”
“何大人,您知道皇上近日将宮裡多少人下了诏獄麼?”
何侍郎一愣。
原侍衛司都指揮使公冶啟被罷官下獄他是知道的,他以為白禾指的是這件事,但這和他兒子有什麼關系?
“慧妃如今仍在诏獄裡未出。”白禾說,“何公子能以金贖罪實乃皇上法外開恩。若是糾纏不休惹得聖心不悅,追究下去……大人口才甚佳,能駁掉何寄文欺君之罪,那禦前行賄,賄賂司禮監秉筆太監的罪行可是人證物證俱全。賄賂宮人不算什麼,可令公子的手可是塞向了司禮監。”
何大人遽然色變。
賄賂司禮監?!
這是他不曾聽說的!
那份供狀裡根本沒有問賄賂的事!他隻聽說賄賂了宮人!
賄賂宮人可辨稱打賞下人,賄賂司禮監還他媽是二把手那性質完全不一樣!賄賂秉筆太監跟賄賂朝廷命官有何區别!!
眼看對方變臉,白禾不再揪着不放,話鋒一轉說道:“皇上說餘下的贖金不必給了。”
說完他停頓了下,假稱聖意:“一别兩寬,望何公子珍重。”
然後他擡手向何大人作禮,“便送到此處,告辭。”
官場上的人說話講究一個點到即止,白禾上輩子見識過,這會兒模仿着做。
“侍君留步!”反倒是何大人急于給個準話,“請白侍君轉呈皇上,臣定好生勸導寄文,必不再令皇上煩擾。臣及臣子……叩謝皇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