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俎代庖?”白禾冷笑着坐下,“這天下之主隻有一個人,這座皇宮也隻有一個主子。皇上賜你們太監品級、職務,爾等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内廷為皇上辦事,越了誰的俎?代了誰的庖?”
元紅硬着頭皮勸:“這……侍君有所不知,此乃宮規祖制。”
“公公這話不妨去與皇上說。”白禾冷嘲熱諷,“皇上聖心獨裁,有言道,教反對他的人從墳裡爬出來站到他跟前與他說話。公公本事大,不妨一試。”
元紅:“……”
見多識廣的大公公驚呆了,他單知道過去皇上荒唐,哪想到現在更厲害了!
“侍君……”
白禾打斷他,“你可知皇上為何将何侍君貶出宮?”
“奴婢不知。”
“何侍君、慧妃,乃至如今被鎖在内宮的諸位娘娘,于皇上來說都是一樣的。”白禾停頓了下接着說,“皇上身負重傷還要操心國事,她們卻隻顧着争寵奪嫡。公公是皇上身邊的人,應是為皇上分憂的,否則……内廷宮人牽涉進奪嫡之争,别怪君心無常。”
白禾完全站在皇帝的立場說話,如此一通說把元大公公給弄懵了。
不對啊?如果說慧妃等妃嫔是為奪嫡,那何侍君又生不出孩子,他在裡面攪和個什麼勁兒?
元紅覺得白禾在糊弄他,并且有證據。
白禾知道面對元紅這般在宮中權勢滔天的大太監不能過分,便自己斂下情緒,叫停了上膳說道:“去後宮。”
元紅一怔,忙給宮人打眼色,愣是把自己當做随行宮人跟着白禾一道走。
因為皇帝的寵愛,白禾在宮中有特權——他出行皆可坐肩輿。
後宮蘭妃宮中。
白禾坐在了這位慧妃及公冶啟案最大的受益者蘭妃對面。
蘭妃雖有代掌鳳印之權,但她不敢坐在上位,隻能與之對面而坐。
因為白禾不僅是唯一能出入後宮的妃嫔,出行有侍衛護衛,今天随着他一道來的還有大太監元紅。
元紅這樣皇帝身邊的人說話做事往往代表聖意。她以為白禾此來是要頒什麼旨意,一點不敢怠慢。哪怕她心裡同樣不認為一個生不了孩子的男人能争得過她們這些娘娘。
“白侍君今日來是……?”蘭妃笑着問道,她開口就打探來意,不願繞彎子,大約是孕期對身體的負擔令她沒精力去應付人。
白禾的目光不自覺掃向蘭妃腹部,寬松的衣裙遮擋下看不出是否顯懷,算算月份這孩子名義上快有五個月了。
他起到陸燼軒對于後宮妃嫔而已算得上“惡意”的揣測,蘭妃這個孩子恐怕不是皇帝的。
妃嫔侍寝自有檔案記錄,以啟國的宮規制度,後妃想要混淆皇室血脈并非一件易事。其間必定牽扯多人,牽涉的人和環節越多,越容易走漏消息。陸燼軒揣測蘭妃孩子的父親是侍衛統領公冶啟有一定的道理。侍衛統領比起旁人有更大可能性出入後宮。
“元總管提及大皇子下月生辰,蘭妃娘娘代掌鳳印,按理……”白禾也開門見山,但說到一半他停頓下來,話鋒一轉道,“宴請百官的應由禮部與内廷操辦。皇室家宴則應由宗室主持。公公不懂女子懷胎不易,竟提議要蘭妃娘娘操持。”
蘭妃的笑容瞬間維持不住,嘴角往下垮,表情頗為難看,幹巴巴道:“侍君也非女子,卻能體諒女子懷胎之辛苦,實屬不易。”
蘭妃的宮女翻了個白眼,把茶端上來給白禾。心說這個白侍君真會“體諒人”,三言兩語就打着“為你好”的旗号擋了她們娘娘的活。特意跑來說這些難道是要聽娘娘說謝謝嗎?!
白禾端起茶盞,用蓋子撇了撇茶葉,禮貌性品了一口。茶水熱得燙嘴,他這一口自然不是真喝,連茶葉長什麼樣他都沒細看就把茶盞擱下了。而後道:“除了元總管,其他人都先下去。”
蘭妃心裡一緊,白禾畢竟是實打實的男人,與其獨處一室對她是很不安全的。她不安地看向元紅,寄望于向這位皇帝的傳聲筒求助。
元紅卻做手勢直接指揮宮人退下。
宮人将蘭妃視為主子,主子受寵他們就能讨到好處,在宮裡處處高人一等;主子不受他們就會被更得寵的奴婢欺壓。然而他們歸根結底是皇宮裡的奴婢,是皇帝的家奴。皇帝才是所有宮人真正的主子,内廷總管就是管理皇帝家奴的管家。
元紅做示意,宮人們瞧眼蘭妃就十分乖順地退下。
見此蘭妃隻覺來者不善,心裡緊張得不行。白禾卻從此細節觀出了大太監元紅在皇宮中是真正的“權勢滔天”。
“數日前,皇上欽審公冶啟。”白禾一開口就給蘭妃投下一塊巨石。他緊盯着對面蘭妃的神色,見她在聽到公冶啟名字時居然真的神色一變。
蘭妃下意識攥緊指尖,眉眼間忍不住流露出急切和強自鎮定的刻意表現,“公冶啟是侍衛司指揮使,皇上欽審許是他犯了什麼事,侍君同本宮說這個做什麼?”